无比,对于贪官污吏草菅人命愤慨万分,结果等到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也可以毫不迟疑的将脏水泼到清白人身上,也可以不眨眼的就判决无辜人的生死。 为什么会这样? 田丰想不明白,或者,不愿意想明白。他很忙碌,也没有过多的时间来细细思量。 好了,现在有时间了。 所以自己做的这些事情,都有意义么? 自己年少的时候许下的志愿,自己对着苍穹喊出的誓言,自己这么多年的奋斗和付出,是不是有意义?是不是改变了一些什么? 抑或是,什么意义都没有,什么改变都没有? 终于能有余暇,能够抬起头,看看那片天,那一片纯净得仿佛自己年少时一样的天。 人在地上杀,云在天上走。 好血腥残酷的厮杀,好纯净美丽的云朵。 “大将军有令!暂且驻停!” 远处有骑兵风尘仆仆的赶来,沙哑着嗓门,高声叫喊着。 田丰心猛地一跳,却没有做什么举动,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靠在了囚车的木柱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一两个时辰,或许只是一两柱香,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又退了下去,然后才是属于袁绍的脚步声,沉重的走到了囚车之前。 “打开囚车!扶田公出来!”袁绍咳嗽了两声,下令道。 田丰睁开眼,却看见面前的袁绍虽然依旧衣袍华贵,但是脸颊消瘦,泛起两坨病态的嫣红,“主公,你病了……” “咳咳……”袁绍断然否认,“孤没有病。” “哼……”田丰任凭一旁的兵卒拉扯着,搀扶着,出了囚车,坐到了铺垫在囚车之前的席子上,低头看了看,又摸了摸身下的白茅所制成的席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哦吟道, “敦彼行苇兮,牛羊勿履。 方苞方体兮,维叶泥泥。 戚戚兄弟兮,莫远具尔。 或肆之筵兮,或授之几。 肆筵设席兮,授几缉御。 或献或酢兮,洗爵奠斝。 醓醢以荐兮,或燔或炙。 嘉肴脾臄兮,或歌或咢……” 袁绍皱着眉听着,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田公吟此何意?” 袁绍并不是不明白田丰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个《行苇》之诗袁绍也熟悉,只不过是袁绍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思被田丰猜透,故而发问, 田丰哈哈一笑,傲然而说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某与主公这场宴席,也该散了吧……” 袁绍默然,目光有些游离,良久才说道:“田公……若是……” 田丰摆了摆手说道:“主公何必如此?周公寻子牙,可有周康王亦寻飞熊乎?某虽不才,不敢比姜公,亦有自知之明也……只是这冀州之地,乃四战之地也,主公之策,怕是不能长久……不过,此事与某何干?哈哈,哈哈哈……” 田丰大笑着,笑得欢畅淋漓,笑得声震云霄,似乎要将他憋了大半辈子的笑,尽数在这个时刻释放出来一样。 “……故而,”袁绍冷冷的看着田丰狂笑,眉毛动了几下,不急不缓的说道,“故而田公将二子送往豫州?” 田丰的笑声,忽然像是被斩断了一样,喀嚓掉在了地上,摔成两半。田丰缓缓的将目光集中在了袁绍脸上,“袁公欲何为?” 袁绍晒然一笑,说道:“孤还没有下作到如此地步……孤只想知道,田公为何如此?又于何时?” 田丰看着袁绍,似乎在评估着袁绍话语的真实性,过了片刻才说道:“为何?何时?呵呵……当某察觉,袁公已老,雄心已失之时……” “孤雄心已失?咳,咳咳……”袁绍愣了一下,不由得咳嗽了起来,旋即冷笑着道,“笑话,笑话!孤志在宇内!何有雄心已失之说!” 田丰想也不想的接口就说道:“就在袁公杀了麹将军之时……” “某……”袁绍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因为袁绍也知道,他所给出的那个理由,蒙蔽一般人可以,却骗不了田丰。 “袁公自比周王,所谓礼谦下士……”田丰继续不无嘲笑的说道,“然袁公诱杀了麹西平之时,可有半分谦谦之礼乎?” “这个……”袁绍沉默了片刻,终是说道,“尔等明知其勇猛有余,智少慧缺,却纵恿其骄恣狂傲,岂非促其亡乎?亦非罪乎?” 田丰很干脆的点点头,说道:“故而某以死谢之……然袁公又将如何?” “你……”袁绍气结。 “袁公欲取二桃之策,交付冀州于三公子……”田丰没理会袁绍,哈哈笑着说道,“然袁公休要忘了,袁公亦有三士啊……且看袁公又将如何?” 田丰知道,袁绍老了,不只是身体上年龄的衰老,心态上也是老了。所以袁绍现在发现不管是西边还是南边的道路都已经是基本上走不通了之后,便已经耗尽了年轻之时披荆斩棘闯天下的勇气。袁绍不想再打了,只想着怎样将位置好好的传承给他心爱的三儿子袁尚。 袁绍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远远站着的侍从急驱了几步,想要上前,却被袁绍伸出手阻止了,急促的喘息了几下之后,才抹去了嘴角因为咳嗽而喷涌出来的唾沫,说道:“……此,此乃某之家事也,就不劳田公费心了……” 袁绍生病了。 之前袁绍就生过一次大病,这一次又因为营中突发瘟疫之事,不小心又再次感染了风寒,虽然比起瘟疫来说,当然算是比较轻的,但是风寒依旧不断地削弱着袁绍的身体和意志,让袁绍感觉死神就在自己身边左右飘荡着,原本似乎还不是非常紧迫的传承之事,变得火烧眉毛了起来。 袁绍自己也知道,必须要在自己完全垮掉之前,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否则这个冀州之主的位置,是定然传不到袁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