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眶,拜谢不提。
段煨在一旁眯着眼看着,一直都没有说话,等到了董遇下去了,才略有所思的朝着斐潜拱了拱手,『今日得见骠骑,果然如传闻一般,忠孝仁德,举世无双!』
听听,这是好话么?
其实说酒泉之宴的邀请,是鸿门宴也可以,但也可是视为是相亲。
合则聚,不合则分。
相亲大多数的时候与恋爱并不相同。
恋爱的时候往往是暧昧的,而且多数是不考虑家庭等等实际的情况,属于被荷尔蒙刺激之下的支配或是半支配的行为,看对眼就什么都好,而相亲往往都是现实所迫,头一条就是『门当户对』四字,考虑更多的是实际上的问题和困难,荷尔蒙这种激素反倒是次要的了。
段煨之前怎么看待斐潜,或是斐潜之前怎么无视段煨,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两个人能不能达成共识。
段煨在酒泉此处,见到了斐潜就第一时间拜倒,也并不能代表说段煨就完全臣服,而仅仅是认同了斐潜当下的实力,就像是段煨在之前也曾经拜倒在董卓之下一样,但是当董卓死了,段煨也没有说要寻死寻活为董卓报仇。
而段煨举荐董遇此事,更是可圈可点。
首先表面上看起来,自然是『举贤不避亲』。一方面是董遇和段煨之间,算是多少有些交情,另外一方面是段煨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对于斐潜的顺从。
但是实际上,段煨是以此在试探斐潜的态度……
对待某些人的态度。
董遇是山东派来的。
西凉之中,也有很多人是山东派来的,亦或是和山东有所牵连的。
那么是不是所有这些人,都应该去死?
这就要看斐潜的态度了,而斐潜的态度同样的也决定了段煨的态度。
会杀人的首领,西凉人会缺少么?
可是只会杀人的首领,下场有好的么?
董遇是山东所派不假,但是董遇只是巡风使,身上既没有重要职位,又不牵扯那些蝇营狗苟之事,为人又是正直,声名也很不错,所作所为不过是记录风土人情,然后送往山东之处去而已。
整体上来说,董遇是一个好人。
关中的风土人情,即便是董遇不写,难不成其他的人就不会偷偷卖么?
段煨不会用他自己,也不会用段氏的子弟来试探斐潜的态度,但是用好人来试探就可以了。因为即便是被好人识破了,好人也依旧会来,就算是翻脸也不过是怒骂几声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疏勒河是纯洁的,因为她是从雪山上融化而形成的。
她原本以为人世间也应该是纯洁的,和她一样都是自然所化,天生地养的,可是她失望了,即便是她如何努力的去洗涤人间的罪恶和污秽,都徒劳无功,甚至是直至疏勒河消亡了,人间的罪恶依旧在,人心之中的污垢,无法用水洗净。
现在试探的结果出来了,不管斐潜是不是装出来的,但是只要斐潜都一直这么装下去,那么装的和真的,又有多少的分别呢?
斐潜不杀董遇,说明斐潜并非是要杀尽山东人,既然不会杀尽山东人,那么也就自然不会想要杀尽西凉人了,所以事情就可以谈,利益就可以商量。
『骠骑于此设宴,遍邀诸姓,』段煨盯着斐潜,『可是欲引雍凉之勇士以战山东?』
经过了前期的铺垫和试探,当下段煨问得非常直白,宛如单刀直入,直取中宫。
斐潜哈哈笑笑,『某平西域,朝发而夕定之……定西域未征调雍凉之人,如今又何必再行此举?』
段煨眯着眼,『既如此,骠骑可是有何忧虑?段某不才,愿为骠骑分忧。』
斐潜当然明白段煨的心思,『汉当有律,国当有序,此乃汉之根本,国之基石。不知忠明以为然否?』
段煨语调轻缓,『骠骑所言甚是。只不过如今大汉纷乱,各地失其律序,便如病入膏肓之人,若是用药凶猛,恐怕是……不如浆养时日,再行治理,自有水到渠成之效也……此乃某愚钝之言,见笑,见笑了……』
段煨此言,软中带硬,话里话外的意思,虽然说的是大汉,但是实际上指的是什么,大家心中都是清楚。当然,段煨也或许是在善意的提醒,表示西凉之地关系纷乱,如果没有必要的理由和一定的胜算,强行以武力解决问题,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斐潜自然听明白了段煨的言下之意。
或许是段煨在之前连续组了几个团想要开黑,结果没想到队友昵称看起来都很牛逼,结果对阵没三分钟,挂机的挂机,打野的打野,抗线的一个都没有,配合的时候永远慢半拍,所以段煨最后便是失望了,删号,不玩了,在武威之地『解甲休士,陈而不战,以其逸力,修饰享庙,坛场之位,地荒而复辟、礼废而复兴。』
段煨表示,就算是从悬崖上跳下去,就算那啥啥,都不会再氪金玩这个狗屁的争霸游戏了……
在光明之下的时候,或许还能坚持自己的诺言,但是如果在黑暗之中,无人监管的时候,各种心思多半就像是野草一样在疯长。
『忠明之言,乃中肯之道。』斐潜先对于段煨的话予以肯定,然后话锋一转,『然病痛之消,当驱邪扶正,剜除痈疮,若不除病根,仅是外敷草药,内饮汤药,或可免缓一时,难续命长久也。』
段煨闻言,默然片刻,便是拱手说道:『骠骑所言,自是有理。』
斐潜摆手说道:『有理无理,非于言辞,亦非兵马,乃于人心……』
『人心?』段煨抬头,『还请骠骑赐教。』
这不是西凉人的人,还能谈什么西凉人的心?
『西凉久战,人心疲敝。』斐潜缓缓的说道,『即便是有雄心壮志之辈,欲行大事,初或有弥天之能,亦不可久持是也……』
听闻斐潜此言,段煨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不由得争辩道:『然西凉之人多勇猛敢战,聚之自当……自当……』
说了一半,段煨便是在斐潜揶揄的目光之中停了下来,然后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骠骑……此言……此言甚是……某,某竟然从未想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