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丹水,蜿蜒而下,奔流不息。
在军事防御事务安置妥当之后,廖化也忙里偷闲,看着远处丹水,当然也能远远看到在丹水边上的曹军营地一隅。
『曹军多半在四处伐木,准备攻城器械。』黄忠在廖化身边说道,『曹子孝这人,我曾见过,绝非庸才……当下曹军未动,但若是曹军一来,必定是凶猛异常。廖关令还是要再加强一些军事防御才是。』
廖化点了点头说道:『汉升将军所言甚是。不过,讲武堂之中有一句话……』
『什么话?』黄忠问道。
廖化说道,『固国不以山溪之险。』
黄忠微微一愣,有些皱眉,『廖校尉之意是……这还是要什么忠义人心?』
黄忠之前没觉得廖化如此迂腐,结果今天廖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让黄忠觉得有些意外。
廖化看了黄忠一眼,知道他想得差了,便是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武关周边虽说沿着丹水这条是主道,但是周边还有很多小道……之前魏将军带着兵卒查探过,想要全数封堵,费事费力,得不偿失……而且在讲武堂之中,「固国不以山溪之险」这句话还有另外一个解释……坚城之固,多由内坏之……』
『这么说来……果真是蒋子翼?』黄忠问道。
廖化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所以,如果让他们自己来,总好过我们处处设防罢?』
黄忠这才笑笑,显然是轻松了些。
廖化看着远方,『我估摸着……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
『廖校尉如有用得着某之处,尽可吩咐就是!』黄忠拱手说道。
『还真有一事……』廖化回头往商县方向看了看,『不知可否请汉升将军……如商县有变,便请汉升将军镇之……』
黄忠说道:『校尉是说蒋子翼?』
廖化笑了笑,『不仅是蒋子翼……』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廖化连黄忠都怀疑过,但是在他和黄忠相处,并且有意无意的显露了一些破绽,但是黄忠都没有异常,并且还提醒廖化这里或是哪里有问题,同时也丝毫不介意廖化调用其部曲之后,廖化也才最终对于黄忠放下心来。
廖化说道:『仅凭蒋子翼等人,必然难以成事,所以我想着曹军当有接应……汉升将军不妨多加留意……』
黄忠会意,自然应下不提。
擒拿蒋干什么的其实不难,搞清楚这曹军从什么地方而来,才是重要的关键问题。
顺带还能知道一些曹军的虚实……
……
……
虽然说天上有月光照耀,但是脚下的路依旧黑暗难行。
在夜色之中,远处的武关关隘更显险峻。
人生如登山。
看着一山比另外一山高,但是真能登得上的,没有几座。
有的甚至半道上就摔死了……
山路难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陡峭、曲折、多变。
对于那些喜欢挑战极限、渴望征服、获得成功的人来说,爬上一座旁人爬不上的山,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展示机会。
牛金需要这个机会。
他姓牛,不姓曹,甚至他想要姓曹都没有了机会。被困着,被压着在最下层,没办法翻身的,不仅仅是东里衮,也不仅仅只有牛金,还有在山东的很多人,他们或许也有这样那样的能力,也充满着对于成功的渴望,但是在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没有晋升的机会,攀爬不到山顶去。
这条路,并不好走。
而且山路也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一步走错,可能就会陷入万丈深渊。
对于荆襄人来说,曹军是占领者,是侵略者。
毕竟大汉是刘氏的天下,刘景升还多少沾了些皇亲的边,可以算是代替天子镇四方,而曹氏么……
骠骑将军斐潜也是一样,窃国之辈而已。
这一点,牛金看得很清楚。
谁正义,谁邪恶,就只是看谁最后胜利了而已。
在山路上行走,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同时也要充满信心和勇气。山顶上容不下太多的人,牛金他生在荆襄,所以很自然的只能在荆襄,他不像是那些乡绅士族,还有余钱去游学去镀金,他只能选择一个最近的机会,去玩命的攀爬。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但又是非常有成功可能的计划……
嗯,如果能够顺利的话。
牛金思索着,有些走神,一脚夸嚓踩在了一块松动的石头上,顿时人一歪!
幸好一直跟在牛金身后的老乡拉扯了牛金一把,使得牛金的重心重新获得了稳固。
那块被牛金踩掉下去的石头,在山岩石壁上欢快着,跳跃着,奔入山涧。
牛金咬着衔枚,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冲着身后示意,重新向上攀爬。
山道难行。
对于没有任何家族可以依托,没有任何底蕴可以挥霍的人来说,想要走向成功,攀爬到山顶,又有哪一条道路是好走的?
长安之地,其实从汉代开始,周边的关隘,就因为山川地理的变化,以及气候冷暖的影响之下,开始不像是春秋战国那么的坚固险峻了。
春秋战国时期,函谷关天下无敌。
到了汉代,函谷就是个弟弟了……
然后在唐朝,连关中国都长安,都被轮了一次又一次。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唐代不仅是加固了潼关,而且加固了武关,扩大了武关的防御范围,增添了额外的数座新的关隘,和原本的旧武关形成了类似于唐潼关一般的关隘防御体系,而不简简单单的只有一个关隘关城。
即便是如此,唐代长安依旧是被来自不同的叛军,摆出了各种各样的姿势。
迷恋,自大,以为一个关隘可以抵御千年外敌的,都是笑话。
长城都阻止不了游牧民族绕关突袭,关中八关这种分立各处的关隘,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漏洞?
毕竟岁月演变,沧海桑田。
想要依托关隘,求得永世安宁,只能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