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人分别之后魈先去斩杀了荻花洲的野魔,没有片刻停留,他洗净身上的血腥气后便顺着这几日最熟悉的方向前去。
拨开一段月光下的璃月城,许是白日和傍晚热闹的太久,今夜的天带着淡淡的雾气。
夜叉速度很快,他满脑子都是那盘被倒在垃圾桶里的薄荷杏仁豆腐。
若他没有答应重云……
你这盘薄荷豆腐是能送出去的。
但在混乱的心绪中,魈也不得不想起,这杏仁豆腐是他素日最爱食的。
若你喜欢他胜于喜爱重云,这盘薄荷杏仁豆腐绝不会到今日的宴席才登场。而是被你早早献于他。
夜叉这才恍然惊觉,即便你们恪守仙人之间的距离本分,但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走近了对方。
他会为你夜夜留守,也会为你挡下自伤的撞击;你会为他哭泣,将他从因责任而生的孽障中拽出。
你们从未有过深入的谈话,却对彼此心知肚明。
仿佛是一早该认识的命中宿侣。
但现实是你与他永远无法走进对方,孱弱的人类身躯与身负深重业障的仙人,终究只是两条平行线。况且你心中有别人。
你心中有别人。
魈吸了一口满腔的凉气,跃上深黑的树,见那扇菱花窗照样为他掀起后心莫名定了下来。
他按住窗户边缘,轻轻一翻落在地上。
魈朝你床上看去,只一眼,就叫他满腔的凉气化作冰霜,一块一块冻成冰渣,刺的他手脚发冷。
少年仙人抿紧唇来到你的床前。
你正独自一人缩在被窝中,团成一个紧紧的团子,不停地发抖,额头全是冷汗,将你的头发黏在脸上,脸比地上流淌的月光还要白。
心口像是被火烧一样,身体却如坠冰窟,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今天如此难受。
冷热交替折磨的人快发疯,你咬紧牙关没发出一点声音,分泌出来的泪水却是止不住。
止不住地流,止不住地疼。
朦胧之中,一双带着熟悉冷香的手摸上你的额头,轻轻揭开了黏着的发丝。
他为你拭尽冷汗。
魈盯着你眼角那道细细的伤口,一颗心早已下坠。
是啊,为什么没有人发现,你眼角这道细小的伤口早该愈合了,如今却仍保持着原样。
伤口上翻滚着黑气,这黑气对于魈来说再熟悉不过。
是被斩杀的魔兽的恨,念。
是业障。
那日为重云驱魔,恐怕这一捋纤细的黑气早就钻进了你体内。只是因为太过渺小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哪怕是你开始有反应,也是几天之后了。
业障一旦攀附,就无法驱除。
魈是仙人,可你只是个普通的、没有神之眼的凡人。
哪怕是千分之一的魔兽念恨残留,也会绕的你时时不安宁,夜夜噩梦醒。
魈闭了闭眼睛,对先前自己的所有微妙的、晦暗不明的感情感到鄙夷与嘲讽。
如今只是一捋纤细的业障你便如此难受,你是断不可以长久与他在一起的。
呵,长久。
说起来,凡人的长久也不过是仙人的眨眼一瞬罢了。
魈伸出手试图将你身上的黑气吸过来,却毫无作用。
在他收回手的瞬间,你软软地缩在被窝里对他说:
“魈。”
“别告诉重云。”
你连眼睛都睁不开,却能猜到是他。可即便如此,你的话里话外,也都是重云。
魈只觉得满心的冰渣成了冰刺,锥的人心口全是洞。
少年仙人垂眸,眼尾的红似乎更加红了。
缓慢几秒钟之后,他平静地敛声:
“好。”
窗户洒下的月光在地上流淌出一道宽宽的银色河流,缓慢波澜不知像是谁的心。
夜叉从你身边离开,越过那条河,站在木窗边缘,用很淡很淡的语气说:
“我陪着你。”
这一陪,又是一整夜。
不过这一次,魈回到了一开始属于他的地方,再无任何越过。
夜叉或许不懂,哪怕他跨过了这条河流,他满心的月光也早已向你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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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带领的死兆星号归来,空带着你大概与北斗交涉了一番,说了想去稻妻的事情。
北斗显然对出众的旅行者很好奇,你眼见自己的稻妻行会随着空一起去便不怎么担心了。
你记得这个剧情,总之只要是旅行者,就没有他不能做到的。
不像你。
你提笔准备写一封信给先前为你定客栈的骑士们。
其实这封信早该写了,但你顾忌到蒙德的那几位,更有心逃避,所以就讲这件事搁置了。
如今稻妻之行即将开始,等他们收到信的那天,估计你也出发了。
你还不知道,自己会回来吗?
蒙德是你在提瓦特长大的地方,璃月是你上一世的家乡浓缩,稻妻是你母亲的归根之国……
或许你早就不属于任何地方,只是像浮萍一样四处漂泊。
曾经有人将你拽住,小声又郑重地问你:「等你去稻妻为你的母亲办完事,你会留在璃月吗?」
你根本没想过这种事,后知后觉意识到对面少年这句话背后的意味之后,脸上犹如火烧。
你说:「会的。」
冰蓝色头发的少年笑的很开心,不过后来因为情绪太激动,差点又晕过去了。
幸好当时距离你们有个很近的瀑布,重云被冰水刺激了一波,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代价是两个落汤鸡。
你握着笔,神情有些恍惚。
明明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怎么却像是多年前一样。记忆里的画面泛黄发旧,你闭上眼睛,想将这页合上。
可合上了之后,又是一双鎏金色的眸子。
你心口一跳,墨水打翻染脏了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