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有木在自己的寝室中醒来。
说来讽刺，这是她自经历那件事以来第一个无梦的好觉——在她母亲去世的当天。
“我还真的以为公主殿下像传闻一样悲恸欲绝随母而去，或是因为我一句话气绝身亡了呢。”熟悉而笑意微微的嗓音在耳边令人讨厌地萦绕，奚有木皱眉，没想到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陆岂惟。
他很闲吗？
“托您吉言，”她毫无诚意地敷衍了一句，连视线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明谧？”
“她去通知御医了。”陆岂惟挑眉，已经很习惯她的无视。
奚有木阖上眼睛，与其听陆岂惟夹枪带棒的胡诌，不如等她的贴身侍女回来。
“公主殿下，御医马上就到。”明谧回来后看到奚有木对她示意，立刻上前将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她昏迷了整整三天。两天前她的父皇奚自成回国，以公务繁忙为由加急处理了皇后左夕余的丧事，甚至都没等奚有木醒来。
虽然听上去颇为不近人情，但实在是奚有木晕得太过蹊跷，不仅宫廷御医全都束手无策，就连首都烨都最好的医生也给不出个章程，导致形势一度非常不明朗——据说若不是各种仪器皆显示她的生命体征正常甚至还有些活跃，举国都要以为皇室继承者也得跟着另择他人了。
奚有木头疼地无声叹息。
“殿下？”明谧见奚有木皱眉，立刻紧张地询问。
“没事，就是有些眩晕。”
陆岂惟插言：“或许起来活动活动能让您有所缓解。”言外之意，是个人睡这么久都会晕。
奚有木眉皱得更深——这就是她头疼的根源。
明谧没有点明，但她已经猜到了大概。她因为这一场奇怪的病近期不得不找一个“靠谱”的人陪同在宫内完成学业，陆岂惟理所当然地是唯一且最佳的人选。而按照规矩，父皇需要为母后祭奠一段时间，所以首相会代替父皇继续外访，一部分繁琐的公务则落在父皇身上，这样一来首相和父皇都会非常忙，这人想必会更加肆无忌惮。
也就是说，她又要和他独处相当一段时间了。
“殿下，陆先生，御医来了。”
“辛苦了，明谧。”陆岂惟自然地坐到了床边，越过奚有木对明谧点头。
奚有木看着这个年轻的侍女退下时艳羡的目光，心中苦笑，他们不知道陆岂惟的败絮其中，都以为她这个傀儡皇室能得到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少年真心相待已经是罕见的幸运。
御医依旧看不出来什么，只说了些静心修养的好听话就准备告退。奚有木颔首，实际上她自己也觉得并无不适，就只是睡了一个漫长的好觉而已。可是好死不死，临出门前其中一人大概受到了陆景行的授意，特意折回来叮嘱了陆岂惟几句务必寸步不离照顾殿下云云。听得奚有木险些气血翻涌。
“您还来得及叫住他。”陆岂惟侧身笑看奚有木，“不过我猜您大概想不出什么改变他医嘱的理由。”
奚有木已经恢复冷静，垂眼淡声道：“请回避一下，我要更衣。”
“这不是明谧的职责吗？”
“只是件外衣，用不着劳烦别人。”
“哦，外衣？您不卧床休息了？”
“如您所愿，下床活动一下，”奚有木的目光明明白白写着快从她床上滚下去，“按平日计划这会是阅读时间。”
“嗤，”陆岂惟起身，“你们的亲情未免也太不值得期待了。”
“很遗憾没能排一出精彩的戏剧供您观赏，” 奚有木点头，“但容许我提醒一下，您在自相矛盾。”
陆岂惟想起几天前对奚有木说的话，不置可否地一笑，扬起的弧度写满了轻蔑。
“公主殿下，您的成长真令人惊喜，从前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鬼已经学会很好地回敬了。”
奚有木没心情分析他的阴阳怪气，也就并未发觉陆岂惟的语气里自嘲占了大半——左夕余去世那天的那句话是未经大脑顺口说出的，果然，成了她对付他的砝码。
他们这种人还是别再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心软了，一不留神就是自掘坟墓。
“多谢。”奚有木不知道陆岂惟心中的翻江倒海，再不多说一个字，做手势请陆岂惟走远点。
陆岂惟像在自己家一样，没有半点被下逐客令的自觉，熟练而从容不迫地拉开床边的屏风将两人隔开，听上去心情又变得很不错：“友情提示，您这期间可以思考一下如何面对首相大人——鉴于您几天前出格的冒犯。”
“……”奚有木一顿，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是不惧怕懦夫的。”
“懦夫？”陆岂惟倚着屏风，声音上挑，听不出情绪。
“只会自我折磨、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懦夫。”
他的笑声似自缝隙钻来：“不怕我告密？”
“你不会的。”奚有木绕过屏风走出来，她没有看陆岂惟，而是直接翻找起书架。
“你说我们彼此这么了解，我以后的夫人会不会吃醋？”陆岂惟走到她身边也开始摆弄她的书籍，轻佻地瞥她。
“如果那人不幸地想如同我这般了解阁下，我自然不介意把我的命运送给她。”奚有木找到自己想要的书，坐到书桌前。
“《千古情话》？”陆岂惟看着奚有木手中的书和翻到的章节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念晴公主和左丘驸马？”
“……您是不是真的很无聊？”
“我这几日的任务就是看着殿下。”
“……”
奚有木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左丘驸马”四个字出神——左丘氏，颜朝开国大族，颜朝为奚氏灭国后改姓“邱”。而母后一族，是左丘氏、莲氏与颜氏混血，改姓为“左”。
…………
“奚人凶蛮，尤其针对各国皇族，无不烧杀抢掠，海莲女皇当时见大势已去，遂以自身性命和主动交权为凭保护了整个海莲贵族。我族是牧氏一支，在海莲退位之际，我族先祖不忍女皇受此大辱，更不愿千年历史就此销毁，于是夜潜皇宫意图强行带女皇逃走，只是她进入时恰逢地震，虽未能救下人，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