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然和夜色融为一体,高高竖起的长发与衣袂一起随河风舞动。
今夜银月格外硕大,此刻正正好地悬于他头顶,使他身上的冷意也被罩上一层朦胧。
有乌鸦停落在船梁上,叫声嘲哳。
男人不等他答,兀自喊道:
“你是扶光楼的人!”
他握紧手中的鞭子,咬着牙硬撑:“你以为单凭你一个人也动得了我?扶光楼也太小瞧我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几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出现在他周围,手持兵刃,齐齐冲着少年袭去!
他们将少年团团围住,仅是眨眼间,李禅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似是凭空遁地了一般。
“去哪了?!”
众人还在错愕间,李禅又如霹雳般出现,踩弯其中一名打手的脊梁。
寒光乍现,如注一样的鲜血从打手的后颈溅射而出。
不消多时,几名打手已经躺在血泊中,毫无例外都是被人一击致命。
李禅跨过满地尸身,朝方才还叫嚣着的男人走去,一步一步,如同索命的恶鬼。
“你、你是逐狼!!”
男人吓得四肢瘫软,徒劳地冲他挥着鞭子。
“你别过来!我不欠扶光楼什么东西,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是你们先翻的脸!”
“我有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李禅徒手抓住了鞭子,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夺走,走到腿软的男人面前,忽而不动了。
看他的表情,仿佛在认真思考?
男人以为李禅是心动了,脸上瞬间露出谄媚的笑:“船上的货咱们五五分,哦不,四六!三七、二八也可——啊!!”
话说到一半,男人的头发被少年抓住,双脚被捆上绳索。
“你要干什么,你放手!你放过我一命,这船上的货都是你的!”
李禅斜了他一眼,眼光如剑锋般凌厉,似笑非笑,“我刚刚只是在帮你想一个死法。”
男人顿时面色如土,拔出腰间的匕首,孤注一掷地冲他刺去!
李禅并未想着抵挡,匕首就这样直直刺进他的小臂,汩汩猩红顺着匕刃流下。可少年并未松开他半分,甚至竟然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就好像不知道疼一样。
李禅微微歪头,自始至终都在打量着穿透手臂的匕首,幽沉的眼终于透出一盈微光,勾唇道:“你这匕首不错。”
说罢,少年拖着他向水边走去,一把将他推进河里,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又把他倒吊着提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脸因溺水而恐慌扭曲,
“你……你……怪物……”
不等他说完,李禅又将他抛回河中,这样反复多次,一直到男人不会再有任何挣扎。
李禅这才将刺进手臂上的匕首拔出,将匕首夹在臂膀间拭掉刃上多余的血液,用指腹轻轻压下刃柄,随着匕首入鞘的一声巧音,河上有人乘着小舟向他靠近。
“大人,我来了!”划船的船夫长着一副十分稚嫩的脸庞,看着年岁不过十六,他利索地将倒吊在船边的尸体卸下,目移至少年的手臂上,“大人,您受伤了,不要紧吗?”
听闻逐狼大人是感觉不到疼的,今日一见,好像还真是!
不过,感觉不到疼是一种什么感觉?
李禅睨了他一眼,身形轻盈地踏入小舟,随处一坐,边处理自己的伤口边说:
“十三,你来迟了。”
“大人!”十三举起火把的手,干笑两声,“我今日忽然有约,小喝了两杯,大人,你不会告诉楼主的吧?”
“有约?”
“对啊,友人太过热情,我却之不恭啊大人!”十三敏感地捕捉到李禅的语气上的停顿,一门心思扯开话题:“大人,难不成您也有约了?”
李禅望着货船上的滚滚浓烟,良久:
“没有。”
-
翌日一早,沈青隐又将府医请来,为李奉远号脉。
开过些定神的方子之后,沈青隐又偷偷询问府医关于子嗣上的事。
“大公子近日身体康健,倒无大碍。”
沈青隐红着脸点点头,赶紧塞了些银两不让他把这事说出去,等到她回到房间,李奉远已经不见了。
她今日依旧有许多事情做,祭奠过后,她还要与暂住在府上的亲戚打好关系,维护李家的荣誉。
她一般不让丫鬟跟着,遣了含樱去给李奉远煎药。
今日太阳比以往要毒烈,沈青隐心事不少。
子嗣的事,她要重新跟李奉远聊聊,她的小日子刚过,现在时机正好。
父亲的信已经回了,真希望他不会再写信来催。
她边走边想,心不在焉地掀起贝壳长帘,恰巧跟站在另一边的人撞了个满怀。
好硬,跟门板一样。
她捂着被撞红的鼻子腹诽。
面前的少年穿了一件衣袖宽松的银鼠色缎面圆领袍,背披一件玄色羽纱面薄氅,指尖还捏着长帘上的贝壳。
不知是不是昨日突发旧疾的缘故,他的脸色依旧有些发白。
沈青隐有点担心了:“你还好吗?”
李禅拧着眉,稍稍侧过头,手指轻轻叩上隐藏在腰间的匕首。
有了第一次开口,第二次好像更简单流利了。
“昨日没去,那今日呢?”
沈青隐哪说过这样孟浪逾矩的话,她的话音刚落,就意识到羞了,开始支支吾吾地给自己找补:
“啊,是我操之过急了,若今夜不行,那便明日、后日。”
李禅指腹扶过刃柄,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本想着昨夜他不去赴约她就会识趣地收手,谁知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再次饥渴地凑上来。
假,跟李家所有人一样假。
“你很想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