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觅红坡时,沿路已经出现了不少卖花的小姑娘。她们将香雪兰、山樱草、琼花和杜鹃花扎成一束,点缀上路边随手可采的野花,用清亮的声音叫卖。往往花上几个铜板,就可以把这一份鲜妍与美丽带回屋子里。
白念鸾手指捏着缰绳,往后侧头看一眼马鞍上抱着她的腰的李瑶兮,奇怪地问:“你为什么非要和我骑一匹马?”
李瑶兮暂时松开手去整理头发,不好意思地乖乖小声答道:“最近都没抽出时间陪你,怕你不高兴。”
白念鸾忍不住失笑,彻底转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道:“知道就好,小瑶儿。”
“导演你看路啊!”李瑶兮心惊肉跳地再次拥住她,声线都在颤。
“没出息!”白念鸾啧啧道,“马不会看啊?”
她轻轻调整着李瑶兮发簪的角度,呼吸打在李瑶兮的脸上,像是毛绒绒的猫尾巴从她的心尖扫过。
明明与白念鸾熟到不能再熟,李瑶兮却莫名拘谨起来。
她寻思着白念鸾以前……也没这么撩人过啊?
那双清冷疏离的丹凤眼里,藏着戏谑与张扬的笑,像是要在李瑶兮心上烫出一个洞。随后那笑意又一寸寸地淡下去,只留下一点余温。
李瑶兮瞬间不清醒。
白念鸾逗够了她,回过头继续专心驭马。她瞟着前方陈萍萍所在的马车,眼底溢出一丝得意。
反观李瑶兮,先是如中邪似地呆愣,然后醍醐灌顶,整个人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不会吧不会吧!
上一世的“谣言”……不会真的有迹可循吧?
于是她冷不丁地认真打直球道:“导演,你是不是暗恋我?”
白念鸾同样认真地回答:“小瑶儿,你是不是需要一个精神科医生?”
或许由于白念鸾很少欺骗李瑶兮,唯一一次欺骗还是善意的谎言,所以她在白念鸾面前单纯得仿佛一张白纸。
一句话,导演说啥就是啥。
于是她竟然傻呵呵地相信了白念鸾的鬼话。
而白念鸾在前面郁闷地想,上一世被她骗了一辈子的小姑娘,怎么今天突然开窍了呢?幸亏还没完全开窍,否则可就不好忽悠了。
到达觅红坡之后,李瑶兮一个出溜下了马,赶在老仆人之前把轮椅抱出马车。
老仆人年纪比陈萍萍还要大,腰腿已经不如年轻时利索,根本抢不过李瑶兮,就被截胡了。
不过他也没有争抢的念头,而是笑呵呵地捶着腰,由着李瑶兮去。
李瑶兮抬起一只手,食指勾住陈萍萍的小指,骄傲而调皮地当众“调戏”他道:“陈院长,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陈萍萍左右顾视,发现包括白念鸾在内的所有人都在低头装聋子。
也万幸李瑶兮还记得给陈萍萍保持高冷的暗夜之王人设,没有做出进一步让他人设崩塌的举动。
陈萍萍见无人抬头,才露出原本被完好掩去的浅笑。他伸手压低李瑶兮的左肩示意她俯身,双唇贴着她的耳垂道:“我双腿不利落,走得慢,你可得等我。”
李瑶兮小脸绯红。
这便是撩人不成反被撩嘛?
她反手握住轮椅,听陈萍萍问:“知道为什么选觅红坡么?”
他慢慢解释着:“当年陛下还是诚王世子,我……在诚王府做伴读,我们和范建、叶小姐一起来过此地。”
李瑶兮唇瓣轻勾,眉梢微抬,问道:“你又怎么耍狗皇帝了?”
“你确实聪明,”陈萍萍赞道,“在庆帝心里,我只把你当叶小姐的影子。”
“可以啊陈萍萍,老狐狸。”李瑶兮雪白的手指拨着陈萍萍的耳朵,手腕上的樱桃缠枝手钏清脆地响动。“所以,庆帝收到我们来觅红坡踏青的情报,才会更加笃定你没有骗他。”
陈萍萍的笑容里颇有得色,似乎对自己出色的成果感到很自豪。
“陈萍萍,你把一桩重要的事忘了!”李瑶兮不悦地缩回手指头,道。
“何事?”
“礼物!”李瑶兮半抱怨半撒娇地提醒。
陈萍萍促狭地低笑,好看的狐狸眼半弯起,道:“少了什么也少不了你惦记的生辰礼。”
李瑶兮眉开眼笑,嫣然道:“那我可等着了。”
陈萍萍道:“去年送你的九连玉环,你只当个装饰,竟从来没试着解开过。”
李瑶兮为自己开脱:“若解开了,整体的形也毁了,倒不如扣在一起有美感。”
笑谈间,已行至觅红坡前。
觅红坡其实不光是一个坡,还有沿河的一道长堤,而且其“觅红”二字,果然不是虚名。一带木棉殷红如血,似灼热的点点火焰。除木棉外,更有诸如洒金碧桃、梨花、杏花等多种花树。风动花落,恰似纷纷落雪。
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这个时辰官员们不是在朝堂上跪着,就是在焦头烂额地忙公事,即使有心,也抽不出工夫来郊游。百姓们要为生计考虑,男人出去养家糊口,女人在家里织布,也没闲心来。
所以觅红坡只有寥寥几位官家小姐,和一些游手好闲的风流二世祖。
“他们认出你怎么办?”李瑶兮问道。
看来这人设是不崩不行了。
“不能认出来么?”陈萍萍反问她。
李瑶兮哑口无言。
对啊,为什么不能认出来呢?
为什么鉴察院院长必须终日与黑暗、鲜血、冰冷、污泥和死亡相伴?
人们总习惯以偏慨全。他们看见了陈萍萍的一个侧面,便把侧面当成了他的全部。
他们不知自己是提线木偶,更不知人人都是一个立体而非平面。
李瑶兮揭过话题,道:“那……咱们先去长堤?”
陈萍萍自然不会有异议。
堤边,春水绰绰,树影重重,燕子轻啼,水天一色。时有彩蝶翻飞,早莺绕枝衔泥而飞。花红柳绿之间,衣着艳丽的千金小姐以团扇遮面,和女伴三两成群地轻嗅枝头花朵。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光鲜锦袍的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