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范围内。
那只手很大,干净且修长,手心朝上等着迎接另一只白皙玉手。
徐望泞微滞,既不将手搭上去,也没有其他动作,思绪还沉浸在石砖的花纹中。
一时间,周遭气氛有些尴尬。
喜婆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一下,以为是新娘对新郎有所不满。
围观的看客不清楚状况,也不会想太多,只晓得侯府嫁女是个天大的喜事,咧着嘴在一旁乐呵。
还有人在一旁起哄,让新娘切莫害羞。
忽地,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呼。
竟是新郎直接将新娘拦腰横抱。
猝不及防的腾空,让徐望泞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搂住男人的脖颈,什么席纹式人字式,在这一刻通通消失得一干二净。
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向花轿,小心翼翼地将徐望泞放下。
喜婆们见状送了口气,像是会变戏法似的,脸上复而扬起浓浓的笑意,朝轿夫点头示意。
“起轿——”
唢呐奏乐,轿帏上隐隐浮现金色的喜字和如意的纹样,两旁的流苏一垂到底,随着喜乐来回晃动。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所到之处留下绚烂夺目的红。
十里红妆,满城繁花。
*
一路上十分顺利,从拜堂到入洞房都畅通无阻。
只是,先前迎亲的婢女没了踪影,荷香也迟迟未归。落轿后,更没人向她讨要玉佩。
很是奇怪。
红罗账,烛火明。
滚滚蜡珠顺着烛身流至案台,摇曳的烛光将偌大的喜卧照得通亮。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人。
徐望泞端坐在雕花红木床榻上,头上的鎏金玳瑁金丝凤冠戴了快一整天了,又沉又重,压得她后颈无比酸疼。
要不是还得等陆知远掀盖头,恐怕她早就命人将凤冠拆了。
实在是疲惫不堪,徐望泞坐着活动筋骨,手撑在床榻时,无意间摸到好几个桂圆和红枣,肚子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知这屋中可有点心一类的吃食能垫垫饥。
从早到晚,她就吃了几块小桃酥,眼下早已饥肠辘辘。
夜色沉沉,窗外漆黑一片,就像被巨大的黑布笼罩似的,莹白的月光十分微弱,在乌黑的夜空中只留下淡淡的光晕。
蓦然,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醒目,最终在洞房外停了下来。
隔扇门被轻轻推开,身着大红婚服的新郎走了进来。
男人摆了摆手,身后跟着的侍女会意,将玉如意和装着合卺酒的酒壶摆放在桌上,随即立马退下。
尽管徐望泞看不见,但是凭借声响,依然可以推断出屋内发生了什么。
纤长的手指交叠着搭在腿上,她不由自主地暗暗用力,双手捏得紧紧的。
在徐望泞的视线内,她只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不急不缓地朝她走来,步履沉稳,并未酩酊大醉。
黑靴越近,她的心跳动得越猛烈,好像立马就会跳出嗓子眼似的。
洞房花烛,素未谋面的新郎......
对于这位众人口中年轻有为、温柔体贴的好夫君,饶是徐望泞向来波澜不惊,此情此景,她也难免紧张不安。
男人拿起桌上的玉如意,片刻间,已然走到徐望泞的跟前。
他抬手一挑,红盖头翩然落下,明艳动人的脸庞完完全全地显露出来。
她含羞带怯地望向男人,却在视线相交的刹那瞪大了双眼,眸中尽是愕然。
裴俭?
怎么会是他?
空气凝滞,昏黄的烛光下,徐望泞看清了男人的容貌。
眼前之人身姿挺拔,虽模样俊俏,但冷峻如冰霜,没有任何情绪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新婚妻子。
徐望泞思绪乱糟糟的,脑袋发胀,咚咚作响的心跳瞬间变得如死水般沉寂。
男人穿着喜服,俨然一副新郎打扮......
可他、可他不是她的夫君啊!
而是她的......妹夫!
恍惚间,徐望泞忽然想起上花轿前,地砖上的纹样。
席纹式,人字式......
她该不会是上错花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