堺港,今井屋茶室,今井宗久正在品茶。 她是著名的茶人,茶道技法出神入化,为众人称道。 室外的喧嚣没有影响到她握杯的手,可心里真如外表一般平静? 三好家还是上洛了。 作为堺港的保护者,关税受益人,三好长庆在养精蓄锐数年后,终于撕下恭顺幕府的面具,再次露出了峥嵘。 外面的吵闹是堺港正在向三好家军势运输物资。 数万兵马用度是何其大的消耗。每天都有来自四国的船舶入港,带来无数的军备补给。 这堺港不但成了三好家的物资中转站,也是补给站。三好长庆下令各家商人进献物资,以充军用。 至于补偿,呵呵,下一年免了一成税金。 常人看打仗,无非是尸山血海的震撼,万人厮杀的畏惧。其实这些比起身后的物资消耗,就是个屁。 战场上杀死一个敌人,战场下就得压榨死三五人,破了一家的生计。 打仗,就是吃人。战阵上吃,后勤上吃,横竖都是吃人。 对于有钱的商人来说,最恨武家以军资压榨。 把钱当纸烧,当水泼,几十年的积蓄不够一场合战祸祸的。遇上不讲理的武家,那就是破门横祸。 一年的一成税收?三年的十成税收都抵不回来!真特么王八蛋。 今井宗久的损失极为惨重。她家玩得是金融,是铁炮买卖。 钱生钱,军械买卖,这都是堺港的大生意,遇到蛮横的三好家损失不是一点半点。 所谓茶道,所谓艺术那都是为了生意。 煮壶茶就厉害了?统治者说你煮得好,你就是好。 军势才是真好,钱粮才是真好。 文化艺术不过是武家附庸风雅,交易利益的点缀。 如果不是今井家财力物力在堺港数一数二,她把茶道玩出了花,也就是路边摆摊的伺候人。 损失些钱财也就罢了,她家祸祸得起。三好长庆最让堺港商众诟病的,是那道幕府封禁令。 三好家将堺港提供给幕府物资的路,砍断了。 打仗是烧钱,可打仗也是最赚钱的。打起来,两面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也未可知。 今井宗久不怕三好长庆要钱粮要物资,就怕她禁止堺港商众和幕府交易赚钱。 堺港向来是,谁占了就向谁缴税。 可如果家家都学三好家这么霸道,占了地方就不准商人与别人做买卖,那堺港的生存之本也就散了。 自由港自由港,不自由了,还怎么吸引买家卖家,三好家这是在撅堺港的根啊。 可三好家现在正强势,连幕府指的武家之敌都毫不在乎,堺港这些有钱无兵的商众又能如何,且忍着吧。 举着茶杯思索到茶冷,今井宗久抿上一口,皱起眉头才发现凉了。 茶室外忽然传来呵斥,呼喊,打斗声,半晌,又静了下来。 纸门被轻轻打开,一名姬武士在前,朝着她微微鞠躬,今井宗久也回了一礼。 她身后还有一名冷着脸的姬武士,随着进来,两人坐下。 “敢问,两位是?” “斯波家商奉行,高田阳乃。” 阳乃没有介绍雪乃,因为她没打算沿着今井宗久的话走。今井宗久也发现了这点,这来客是咄咄逼人。 但形势比人强,外面的护卫看来是靠不住了,商人嘛,姿态低一点不寒碜。 “原来是高田大人,不知今日有何贵干。” 阳乃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笑意。直看到今井宗久心里发慌,发鬓生汗才说话。 “我以为你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而来。原来你不知道啊。” 说着,阳乃的眼神锐利刺人。 “我来了堺港三天,求见了你三次,你却不知道我是谁。今井宗久,堺港的大商人真是了不得啊。” 今井宗久这才知道坏事。 她仔细想想,这几天为了三好家的事,她心乱如麻,没了心思见客。有客商持幕府御用状求见,就让下人挡回去了。 这会儿自己一时失言,可是撞到了枪口上。 “在下失言,请高田大人海涵。三好家下了严令不准我等与幕府商人交易,所以我才不敢见您。 宗久有错,当奉上一份重礼赔罪。” 说着,今井宗久土下座赔礼。 他的话绵里带针。现在三好家管着堺港,如果今日她出事,动手的高田阳乃也别想跑。 斯波家隶属幕府,高田阳乃又是幕府商人。现在双方正在开战,只要幕府有人在堺港闹事,自有三好家会来捉拿。 阳乃已经不是去年那个,连溪村地头都处置不好的雏。斯波家风风雨雨大半年,她独当一面成长极快。 几句话听下来,自然品出了味道。闷哼一声,说。 “重礼就不用了,奉上你的人头即可。” 今井宗久骇然,以为遇到了愣头青,暗寓之下起了反效果。 “这。。大人何必。。” 阳乃打断了她。 “你到底还是不明白。 我是一个无用的姬武士,上不得战场,智谋也帮不了主君,所以才被使唤做些商务杂事。 我没有脸面,也不需要脸面,但你不该无视斯波家的威严。 我以斯波家商奉行为名,三次求见,三次被拒。 斯波家是足利一门三管领之一,我主上斯波御前,为人刚烈,天下皆知,血统家格哪里是你这种商贾可以侮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