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的剑客架起尸体出去,捧着头颅的剑客走到一角,那里俨然已经堆起十几盘首级,有人在用石灰腌制,以便之后传首不腐。 几名仆役走到斩首的血渍前,用备好的水桶冲刷,然后跪下,小心搓洗地上的卵石。 近藤勇来到另一名跪坐的姬武士面前,那人鞠躬道。 “马来忠清恳请切腹谢罪!” 近藤勇微微鞠躬回礼,转身走入正厅,替她禀告。 正厅内,主位上坐着两位少女。 一者发色乌黑,五官精巧,好似东洋和风瓷娃娃,正坐中央。 一者肤白胜雪,五官立体,盎撒日耳曼的淡瞳铂发,手捧打刀,侍奉在旁。 两人正是高田雪乃与立华奏,立华奏手中捧着的,便是义银京都再赐壬生狼之后,被赋予了先斩后奏之权的三日月宗近。 主位之下,左侧坐着石田三成与她的亲信,还有由比滨结衣等十名从新选组被打发出来的姬武士。 剩下几个没有查出问题的奉行众,亦是心有余悸,一个个低头屏息,忐忑不安。 右侧人少,只有柳生宗矩与百地三太夫这两位协助清查的大佬。 所有人目不斜视,凛然正坐。 近藤勇走入房间,对主位上的高田雪乃鞠躬。 高田雪乃冷声道。 “又有人恳请切腹?” “嗨!” “驳回,后续的人员照名单斩首,皆不许切腹谢罪,无需再报。” 石田三成终于忍不住了,她出列鞠躬,说道。 “请等一下,高田大人。 你已经斩了十一名家中的中高阶武家,是否能考虑一下,允许剩下的人切腹。 这些人虽然罪证确凿,死有余辜,但毕竟是家中精英,即便身怀罪孽,也应该酌情给个体面。” 石田三成是真的慌了。 在她的计划中,这些人最轻也是驱逐,最惨不过是切腹。 自己在斯波忠基金经营日久,也培养了亲信准备接班,不怕耽误正事。拔掉别人的萝卜,自己人占坑,岂不美哉。 可高田雪乃的狠辣,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 二十一名中高阶武家,身份最低的也有百石知行。斯波家崛起没几年,这些人可都是在历次战争中立功受赏的功勋之臣。 高田雪乃竟然连一个体面的切腹谢罪都不肯给她们,硬是要用斩首示众这种极具羞辱性的方式,让这些人的家族跟着蒙羞。 石田三成看得心惊胆战。 她只是想要抓住斯波忠基金的实权,不是想和这二十一人身后的家族结成死仇!高田雪乃不怕事,敢作敢为,可石田三成怕啊! 高田雪乃的目光定在石田三成身上,缓缓说道。 “你是在替她们说情吗?” 她的声音淡淡得就像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可石田三成却是身体一抖,想起蒲生氏乡写信来的警告,紧紧闭上嘴,不再啃声。 雪乃等了半晌,没有等待回答,这才将视线挪走,从座下的一个个姬武士身上扫过去。 目光所到之处,每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甚至连柳生宗矩与百地三太夫也感觉如坐针毡。 好一会儿,雪乃清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们觉得我不懂人情世故,杀伐无度,可你们又好得到哪里去? 主君仁爱,体恤武家辛酸,愿与斯波家姬武士共享家业。你们有心念及这些罪人的颜面,怎么没人念及君上的恩德被污? 这些人,她们竟然要毁了主君的善意,她们竟敢贪墨主君送于斯波家全体武家的财富。 她们是敌人,是我们所有斯波家姬武士的敌人。对于敌人,需要仁慈吗?对敌人报以同情,就是对同僚的残忍,对主君的不忠。 我知道,有许多人在利用这件事为自己牟利。在场的,不在场的,都有。 我希望你们给我听清楚,也把我的话仔细传给身后的那些人。 这些人的首级,将被传阅整个近姿共领,她们的罪行将被公之于众。 斯波忠基金的福利,是主君对所有斯波家武家的恩赐。敢拿斯波忠基金作文章的丑事,没有下次。” 石田三成脸色铁青。 高田雪乃这话是一点都不遮掩,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她们这些近姿共领的重臣在利用主君做工具,争权夺利。 这个罪名,谁抗得起? 但想起蒲生氏乡的警告,石田三成又死死咬着牙,不敢跳起来反驳。 高田雪乃这个人,她真的不讲道理啊。这时候出言反驳,会不会被她直接一刀斩了? 石田三成好不容易拿到了斯波忠基金的实控权,她还想在斯波家继续进步。这时候要是死了,那可死得太冤了,她不敢赌。 高田雪乃呆呆看着石田三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就好像是个不知深浅的愣头青。 高田阳乃和她说,前田利益与尼子胜久被蒙在鼓里,石田三成也是被迫反击,可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是这样。 重臣都是白莲花,坏事全是那二十一个贪婪之徒做的?可能吗?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考虑,站在自己的角度,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说着最无辜的话。 雪乃隐隐感觉到,姐姐害怕自己放手杀人,所以隐瞒了些什么。想起远在关东的主君,雪乃不禁鼻子一酸。 都说君王无情,但麾下之人就有情有义了? 当你手握权柄之时,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你,观察你的一举一动,琢磨你的每一个念头,想着如何利用你,为自己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