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乃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相互成全罢了。 织田家扩张太快,织田殿下为人乖戾,手段酷烈,谁都不知道织田家未来会走到什么境地。 人对未来抱有不安全感,自然就想要留下一点后路。 姐姐整个冬天都在联络尾张老乡,用各种办法宣传斯波地产的稀缺,保值,安全。 那些尾张奉行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调查研究,心里有数。 前田利益,前田利家,林秀贞等等人脉关系,不过是充当了桥梁的作用。 尾张那些奉行原本就存了买地的心思,所以才会顺水推舟,看似冲动消费,其实背后都是计算。 而姐姐也是通过这场戏向尾张的老武家们承诺,斯波家做地产是认真的,一定会遵守契约精神。 投资者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得意或失势,斯波家都一视同仁,绝不会出现吞掉大家花钱买的商品化土地这种无耻之事。 当然,投资人自己卖掉的不算,毕竟这些土地是允许自由买卖的,斯波家只是遵守契约而已。” 立华奏摇头道。 “复杂的东方人,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买卖设计得如此晦涩难懂?” 高田雪乃闭着眼睛,声音飘渺如梦呓。 “因为信守承诺的品德在这片土地上是稀缺品,所以大家只能像刺猬一样活着。 不能太靠近,那样会伤到彼此。也不敢太疏远,孤立的个体是无法在这片残酷的土地活下去的。 要不是有津多殿一诺千金的高洁品性在前,姐姐就算是喊哑了喉咙,说破了嘴皮,那些人也不敢相信。 姐姐自以为得计,将斯波粮票与斯波领的土地挂钩,就认定别人甘心为此买单。 但其实,斯波粮票的信誉从来不是什么北陆道商路什么斯波领土地,而是津多殿言行如一的品德。 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乱世的黑暗中,抛弃人性的所有光辉,只为生存而化身禽兽。 只有津多殿,他是黑暗中仅有的那一缕光明,令人不禁期盼,乱世终将过去,光明终会到来。” 立华奏沉默半晌,叹道。 “雪乃大人,你一天天给我灌输这些津多殿高洁无邪的言辞,我也不会因此触动,为他奉献终生。 我留在这个岛国,只是因为我欠津多殿一条命。等我还清了这份欠款,就会离开这里。 所以,请你不要再白费心思。” 高田雪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嘴角一翘。不知是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好事,还是在笑一切尽在掌握。 ——— 茶会的过程非常顺利,第一批斯波地产被卖出了相当不错的价格,也为日后的市场价格定下了一个高田阳乃能够接受的估值。 是夜,原本应该为此大肆庆祝一番的高田阳乃,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恶心得没了心思。 议事厅中灯火通明,高田阳乃在座前来回踱步。 座下今井宗久与近藤勇屏息正坐,而高田雪乃却是一副懒洋洋睡不醒的模样,几乎是靠在立华奏的身上打盹。 高田阳乃停下脚步,指着立华奏说道。 “你先出去。” 立华奏刚要行礼告退,高田雪乃睁大了眼睛。 “小奏就留下来一起听听吧。” 高田阳乃眯着眼看向高田雪乃,她这个妹妹虽然总是一副啥都无所谓的样子,但从来都是个不听话有主见的人。 这两年,高田雪乃一直和立华奏在一起,手把手教她剑术,教她武家礼仪,教她武家虚伪有礼背后的计算与冷漠。 高田阳乃知道,自从天诛事件之后,高田雪乃已经失去了用剑的体魄,她把自己渴望保护斯波义银的意志,转移到了立华奏身上。 但是高田阳乃想不明白,这个白毛南蛮人她哪里值得妹妹投资? 津多殿会喜欢这种长相古怪的外国人?还是说她能掌握高田雪乃那堪称变态的飞天御剑流? 高田阳乃几次询问妹妹,都被妹妹用一句剑客的直觉给堵了回来,甚是不爽。 如今,妹妹还要让立华奏参与到高田家的高层谋划中来,高田阳乃更是闹心。 看了眼这一脸呆呆木木的白毛老外,高田阳乃哼了一声,她现在没心情和妹妹扯淡,便不坚持了。 将案牍上的情报文书拿了起来,高田阳乃问道。 “今井姬,这份情报确实吗?” 今井宗久鞠躬道。 “三个不同渠道发来的相同信息,假情报的可能不大。” 虽然心里已然明白,但被今井宗久掐灭了最后一丝希望,高田阳乃还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她将手中文书狠狠砸在榻榻米上,文书四散洒落一地。 “蒲生氏乡这个黄毛丫头,她懂个p! 我这里好不容易才做成了买卖,让人掏出真金白银换粮票买地,眼看事情就要上正轨了,她却要和怂恿君上和织田家开战! 她到底有没有脑子? 一旦斯波家与织田家打起来,整个北陆道商路的近幾区域都将沦为战场,从淀川到琵琶湖,再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 我向织田家臣拍卖安全,让她们来近幾斯波领投资地产,蒲生氏乡却恨不得战火烧进近幾斯波领! 比叡山死了几千个尼俗就骇人听闻了?这乱世里哪天不死人? 就因为那些山上的尼俗身份高贵便死不得?每天死于战火,死于饥饿的村妇町民就不是人? 好,好啊,也许在高贵的姬武士眼中,那些贱民的确不是人,但斯波家凭什么要替天台宗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