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茹一起去超市的时候见到过,29.9元一个,方绘茹拿起又放下。
岑音笑说:遇到了水蜜桃杀.手。
几乎一瞬间,花棉袄大妈就将矛头对准了陈嘉寻手里的水果,“嚯,我说怎么没钱交水电费呢。和着有钱买这么贵的水果,没钱交水电费?我看你就是想赖——”
说着,大妈就伸手朝陈嘉寻拎着的袋子抓去,陈嘉寻偏身,奈何女人冲过去的太急太猛,袋子被打掉,盒子里的水蜜桃直直滚落在地。
多汁饱满的水蜜桃被摔变形,粉嫩的桃皮上沾了泥,灰扑扑的。
“这可不赖我,是你——”
陈嘉寻的视线落在滚了灰的桃子上,他蓦地抬眼,大妈未及出口的话就这样生生被他凌厉的眼神堵在喉咙里。
女人终于在撒泼骂街之后有了肉眼可见的惧色,“你……你干嘛?”
陈嘉寻一动未动,他高出中年女人一头,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怔怔的神色,年长的女人似是被威慑到,下意识往后退了步。
周围嘈嘈杂杂,陈嘉寻似是全然听不见,他孤身而立,眸光寡凉,唇角扯起,笑意却不及眼底,是岑音似曾相识的样子。
旋即她就听见了少年沉凉的嗓音,压得很低,冷冽渗进骨缝,他像灰白天地间恍然破窟而出的修罗。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这几个月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消息不见人么。哦,我打死了个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
陈嘉寻郁黑的眸子里掠起薄笑,“也不是,差一点就死了呢。肋骨断了三根,腿折了一条,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
中年女人惊惧,“你……你吓唬谁呢。”
“我刚刚从里面出来,也不介意再进去一趟。”
“你……你……”女人面色忽而惨白,“你敢,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敢……”
周围再度响起议论声,有人想要上前拉住陈嘉寻,又迫于他周身的冷戾。
“小兄弟,好好说话,可不兴动手啊。”
“就是就是,这动了手,事情可就说不清楚了。”
“他打死过人啊。”
……
“不过人进去了,哪来的水电费啊?”
“怕不是自己动了手脚吧。”
“不好说,这些老房子经常有偷水偷电的。”
……
“这不是原来宁北巷子里的赵大喇叭吗?”有人认出花棉袄女人,“她和她男人上回私接电线被罚了好大一笔钱,居然还好意思上这儿跟人要水电费。”
“什么?怎么回事?”
议论声渐大,众人看花棉袄的目光渐渐带了鄙夷。
中年女人结巴道:“你……你们胡说什么!供电局和自来水厂亲自来抄的表,我……我还能讹他不成?”
“那你说说,这小兄弟压根人没在你的房子住,两百块的水电费是怎么来的?”有人高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花棉袄声音拔高,语气里却透着心虚。
陈嘉寻还是目光森冷地站在原地,女人心惊,“今……今天就算了,别……别让我再逮到你。”
似是不甘心,女人瞥了眼沾满泥水的桃子,啐了口,“穷鬼哪来的富贵命,难怪克死了有钱老子,活该!”
闹剧进入尾声,人群渐渐散去,只陈嘉寻还一动未动,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垂在身侧的手蜷起又松开。
阴霾的穹顶之下,冷风卷起落叶,天幕间灰霾一片,沾了泥的桃子成为难得的一点亮色。
陈嘉寻的视线落定,凝在那伶仃薄粉上,直到一双圆白的帆布鞋尖出现在视域里。
他抬眼,穿着黑蓝格子大衣的女孩,她像是很怕冷,奶白的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托着圆润凝白的脸蛋。
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起,陈嘉寻锋锐的喉结滚了滚,接起电话。
听筒里响起小孩子天真活泼的声音:“嘉寻哥哥,你找到又甜又大的水蜜桃了吗?”
陈嘉寻眼底的凉色一点点褪去,连语气都变得温和,“还没,可可再等等,哥哥去别的地方看看。”
“哦。”
听筒里传来护士提醒输药的声音,陈嘉寻喉结轻哽,“可可乖乖听护士姐姐的话,等会儿输完药,哥哥就带着水蜜桃来看可可。”
“好,一言为定。”
很短的一通电话,陈嘉寻温和的神色是岑音从未见过的。原来他的桃子是带给病人的,对方大约是个孩子。
岑音俯身,去捡沾了泥的桃子。
“不——”
陈嘉寻的声音被手机的震动声再度打断,岑音的动作也只是微微一顿,又执拗地将桃子捡起。
一个、两个。
袋子、盒子。
女孩子扎着高高的马尾,发尾从颈侧顺下来,陈嘉寻看她埋首的样子,蓦然跟着俯身,两人的指尖就这样不期然地各捏住了塑料盒子的一边。
同时抬眼,四目相接。
被误触的语音响起小孩子轻软而稚嫩的嗓音:
“嘉寻哥哥,你不要去买桃子了哦,我刚刚才知道,这个季节的桃子很贵很贵,可可不吃了。”
停顿一秒,孩子的声音染上了笑:“可可想想就好,说不定今晚做梦就能梦到大桃子呢。”
岑音也弯起唇角,她有一双像月牙一样的眼睛,此刻弯弯的月亮里正盛着笑。
“要不要试试做一个蜜桃果切?”
“小朋友,应该会喜欢。”
少女的声线柔和,陈嘉寻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乌润眼底笑意温软,却足够明媚,无疑是这灰白天幕间唯一的、更耀眼的亮色。
“所以——”岑音抬眼往老巷子的方向望去,“方便借一下你的厨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