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身白衣,美好不似世间人的他,一步步地迈向梦想中的舞台。
8月27日,夜晚,柳吴依被吉他手拉上、一起去吉他手常驻的livehouse参加jam。
配合着唱过几段之后,柳吴依走下舞台,独自坐在吧台前。他一杯杯地喝着酒,听着新上台歌手的演唱。
即使现场只有内部人员,但来找他合照和签名的人亦不在少数。
面对着人们的激动,柳吴依依旧保持着平淡的礼貌。
他突然有些好笑地想——柳园明明那么喜欢自己,可为什么、在见到他的时候,她能够那么冷静。
是因为她觉得,那一切都是她的想象吗?
对啊,这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他想要去见柳园,只要对她说、她是在做梦,这不就好了。
凭着一股酒劲的推动,柳吴依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迈着有些漂浮的步伐,他走上了不对外开放的二楼。
空无一人的黑暗中,他好像又回到了深夜的海底。
从自己的随身的包里,柳吴依取出了那本笨重的旧书。
“就不能找一本便携一点的书,非要选这么一块砖头,还是块老砖头,封面都快要掉了...”
醉得迷晕的柳吴依、胡乱地笑怨着摘下了眼镜,书本散发出的金光散漫开来。
手上用力谨慎,他生怕自己真的失了分寸,不小心伤到了书页。
他看到,原本已经消失不见的柳园的笔迹,再次清浅地回到了正在微微发光的纸页上。
柳吴依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时,柳吴依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方山顶平台之上。
酒吧里燥热扰乱的气息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山间草木的气息随风而来。
身处在自然的舒适环境中,感受着月光拂面,柳吴依终于清醒回了几分。
“柳吴依,我从前做过最美的梦,就是在一场秋雨过后,驱车与你一同来到这里。”
我的歌已经写尽了,可是青说,你也会写歌。
你写,我唱,一把吉他,两个人,流浪到天的尽头。
若是有你在身旁,我再不需要遥远的漫天星河作伴。
“…你还喝酒了?”柳园忽而凑到他的身边,嗅闻着他衬衫敞开的领口。
流动的月光徜徉在她的发梢。她的笑和从前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促狭之意。
酒精好像扩音器,让这沉默的天地都听到、听到了他为她而激烈的心跳声。
如果能一直像这样地留在你的身边,那该有多好。
“和你浪迹天涯,既不可能,我更不愿意。我不会再梦你。”
听到了意料之内的答案,柳吴依彻底地醒了酒。
他仰头,望着被山风吹出的星海,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晴朗的海夜里。
“你怎么这么傻…”
那时,还是人鱼一尾的柳吴依,守在沉入海底、身躯已经冰冷的白海盗身边。
看着白海盗心上的贯穿伤,似是下定了什么、人鱼忧伤的眼神慢慢地变得坚定。
“不后悔?”一个不知来处的温厚声音向她问道。
“绝不后悔。”
人鱼强忍着尾鳍上的伤痛,将她生生世世认定的爱人,送回了人类的世界里。
“活下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人鱼用人类的语言给出了承诺。
留在了浅海中的人鱼,看着飘荡的星河,看着化回春风的青,带走了她的等待。
到最后,人鱼终于等回了再次出海的白海盗。
怀着忐忑的喜悦,她慢慢地游到船的附近、想要跃出海面,让白海盗能够在这片无风无浪的晴空下,真正地看清自己。
在暗处,人鱼用眷恋的眼神,凝望着白海盗的身影。
“…那又怎样,我是人,她是人鱼。我长不出尾鳍,她生不出双腿。”
“可是她爱你啊。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可能在等你呢?”白海盗身旁的女子问道。
“就算是这样…可我和她的世界,终究还是不同的。我不会再去送死了。”
“也对。你不再胡乱去冒险了,我该为你高兴才是。”
那生而为人的女子,环住了白海盗的臂膀,两人顺势在船板上跳起了舞。
白窗帘迎风鼓起,桅杆留住了一朵不飘的云。
那女子翩跹的裙摆下,有着一副健全有力的、人类的腿,那双裹在精致高跟靴里的脚,可以踏出最繁美的舞步。
“和你浪迹天涯,既不可能,我更不愿意…”
“我和她的世界,终究还是不同的。”
…
那个人,为了见自己一面,明明愿意追寻着自己留下的水痕、在荒芜的海上跋涉千万里;若是不能和自己相守,她甚至宁愿去死。
可转过身去,她就能说出“我不会再去送死”。
人心是什么。深情到底为什么、薄情又该是怎样的感觉?柳吴依不知道。
他只是再次地认识到了,他们两个,终究是不一样的。
那一吻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我依然爱你,即使我们的世界是如此的不同。
是他痴,是他傻。明知结局苦涩不会有丝毫改变,他却仍要来吃这第二遭。
现实和回忆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眼泪,有了顺着面颊滑落的感觉。
心愿已了。从来散发着柔和金光的旧书,终于在黑暗中熄了明亮。
柳吴依闭上了眼睛,躺在嘈杂的乐池之上。他听着楼下传来的乐声,听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