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被扑灭后,这间屋子是不能住了,淑妃脸忙吩咐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虽然时间匆忙,但该有的都不会少。
黎音喝了一碗凉茶,安静坐在一旁软榻上,看上去兴致不高,淑妃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耐心陪着她说了好久的话才离去。
夜静更阑,黎音走到桌案旁,将笔架上的狼毫取了下来,铺开宣纸,一连串的小楷从笔尖倾泻而出。
她静不下心来。
前世本以为赫连敏只是单纯的嫉妒她,才会在每次见面时都剑拔弩张,不闹个鸡飞蛋打绝不罢休,她那时并不清楚她脸上的伤疤从何而来。
直到后来,她才清楚,那道被火燎过的脸庞,居然和她有关。
没彻底关上的窗户透来几缕凉风,将少女的思绪也吹回了从前。
桂花飘香,湖面上飘着一层美丽的花瓣。
年幼的女童在嬉戏打闹,穿着粉裳与绿裳的二人关系好不亲密。
粉裳的是孩童时期的黎音,绿裳的则是赫连敏。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样貌十分精致,彼时赫连敏脸上也并无那道骇人的伤疤。
她们二人从早上玩耍到黄昏,又在夜里点燃荷花灯,漂亮的花灯顺着湖面蜿蜒向远方,两个女孩眼中皆透出亮晶晶的光芒。
就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持续了半月,有一日,两个女童在花园里放风筝,风太大将线吹断了,断了的风筝落入了某个不知名的宫殿。
她们找了好久好久,才在一处安静无人的院落里找到了其中一只。
后来的场景是怎样的呢,黎音不想去回忆,那场面足以对一个幼小孩童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只见这座宫殿繁华异常,却处处透着不正常,诺大的宫殿竟没有一个宫人,粉裳女孩不解的向前走去,直到无意推开一间房门,殿内传来的声响让她蹙起了眉头。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娴妃娘娘,此刻正与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私通。
她杏眸瞪圆,手中的风筝不知何时掉落了,小小孩童并不懂那是怎样一副场景,直到无意识传来的响动惊扰了屋内二人,她才如梦初醒,却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
就在脚步声音逼近时,她被一股力带着去了另一个地方,后背贴在一个略显清瘦的胸膛下,那人捂着她的嘴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良久后,外面动静平息,她也没出息的瘫倒在身后人的怀中,再次睁眼时,场景已经切换到她最熟悉的地方。
黎父捧着一碗药汤,正心疼的望着她。
后来她知道了,宫里忽然起火,七公主受了重伤,如今依旧昏迷不醒。
她再次不可置信瞪大的眼睛,拉着黎府衣袖问道:“那个很漂亮的妃子怎么样了?”
“囡囡说的是?”
“就是,三殿下的母妃,她、她怎么样了?”
黎父不解她为何忽然这样问,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娴妃娘娘很好,听说这次七公主出事后,她是第一个去探望的。”
小女孩脑子里想不了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她只是有些疑惑,带着深深的不解,生了一场大病,这件事就过去了。
后来再次见到赫连敏,已经是一年后了。
她不喜欢穿绿衣,反而喜欢穿些艳丽色彩的衣裳,性情也不似从前那样温和,而是变得喜怒无常。
后来二人常常不对付,她是真没想到,赫连敏不幸遭遇的源头,竟与她有关。
那时她被人救了,而误入此地的赫连敏,却没有那样好的运气。
……
手腕一抖,洁净的宣纸上便被晕染了一块,她无奈摇摇头,接着将纸张卷成一团,然后随意仍在了一边。
今夜发生的事情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却没有丝毫偏离前世的轨迹,黎音捏了捏眉心,有些疲倦的叹了口气。
纵使赫连敏的悲剧与她有关,但后来发生的种种,皆是她一人造成的,黎音不同情她,只是觉得,有些感慨。
少女微不可察叹了一口气,接着,便熄灭了烛火上床歇息了。
翌日。
昨夜永和宫起火之事惊动了圣上,虽然无人受到伤害,但也着实让人感到后怕。
圣上大怒,下令彻查,但果然如黎音想象中的一样,仅仅是个意外。
期间娴贵妃还来探望过她一次,黎音望着这位风韵犹存,气度优雅的妇人,微微抿紧了唇。
“本宫素闻永乐郡主性情豪爽,怎么今日一见,竟如此内敛,看来传言有误。”
娴贵妃身份高贵,母族是当今最有威望的裴氏一脉,她容颜绝美,岁月仿佛在她身上未留下一丝痕迹,反而为她增添了些独有的风韵。
那双凤眸却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神思,不轻不重落在黎音身上。
“承蒙娘娘关怀,臣女不敢当。”
娴贵妃似乎轻笑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接着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淑妃轻轻叹了口气。
娴贵妃的脾性宫中人人都晓,儿子是圣上最倚重的皇子,身后又有母家撑腰,就连皇后在她面前,也立不了威信。
当年那桩隐秘旧事如今再度被翻出来,黎音蹙起眉,心底情绪有些复杂。
这几日她在淑妃宫里学习刺绣,闲着无事,索性绣了一个香囊,样式精巧,黎音满意笑了。
又过了几日,黎音忽然梦到了一场她从未经历过的画面。
梦中场景诡异,似乎是她去世后的时光。
三年,五年,又或者更久。
昔日的少年彻底褪去了青涩,摇身一变成为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他比她在的时候还要成熟稳重,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当年那一丝阴冷,充满戾气的气息了。
他变得深沉内敛,手腕也更加冷硬狠绝,有时候一些底层的官员求到他面前想让他通融通融,他从不理会。
局势变化,唯有他的地位一升再升,像是不可被撼动。
又是一年朔雪纷飞,黎音注意到,那个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时落下了腿疾,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他靠在太师椅上,腿上盖着一张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