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绷着思绪,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方才玄甲卫说的事情她前世听说过,只不过那时候她在闺中,是听父亲无意间提及了几句,远远没有今日亲眼见到时的惊讶。
她不禁想到了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前世的薛子衍是圣上身边最信任的人,那么圣上是谁呢?
他效忠的是三皇子?
还是五皇子。
是以现在,黎音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在如此紧要关头消失,又出现的十分巧合。
她想听他的回答。
却不料薛子衍垂下眸子,似乎在躲避她的视线,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用油纸包着的糕点,笑盈盈的递到了她的面前。
黎音眼眸骤然一缩。
那是她最喜欢的桂花糕。
“方才那买糕的老板遇到了麻烦,奴替他处理了,这才耽搁了一段时间,让小姐白白等了那么长时间,是奴的罪过。”
他一番话说的恳切,黎音半信半疑。
桂花糕似乎在他怀里放了许久,都有些不成形状了,但依稀能看出少年小心翼翼爱护的模样。
风吹过他的发丝,一双浓如黑珠的瞳孔在夜里似乎发着光,黎音视线下垂,瞥到了他骨节分明的玉指。
脑海里思绪纷杂,最终化为一声浅浅的轻叹。
“以后不许一言不发就消失了。”她不放心的嘱咐,眼中似乎蕴藏着担忧与心急。
薛子衍不动声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接着倏地笑了,“小姐是在……关心奴吗?”
黎音一噎,神情颇有些不自在,她不欲与他争辩,转身就走。
少年没有立刻追上去,他眼中的温暖与柔情散去,眸底一片冰冷。
身后的明灯蜿蜒流转,墨色长河滚向远方,薛子衍静静站在岸边,他方才并不是去帮了什么桂花糕的老板,而是做了一件于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事情。
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
虽不知这辈子黎音为何会性情大变,但是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一如既往的有趣。
若是她知道了自己所作所为,怕是会害怕的吧。
夜凉如水,黎音回到府中时,出乎意料看到了黎父焦急的身影在地上不断踱步。
她收敛起思绪,走上前去,唤了一句,“父亲。”
黎父转过身来,眼底的慌张情绪消散,神情激动的道:“囡囡,你可算回来了。”
“父亲为何如此紧张?”黎音不解,疑惑问道。
“我听闻今夜有刺客刺伤了三殿下,为父担心你在外会受到牵连,还好你无事,爹爹这就放心了。”
原来是这样,黎音想到今日的所见所闻,不由再次问道:“父亲可知是什么人做的?女儿见陛下的玄甲亲卫都出动了。”
黎父沉浸在紧张的情绪里,未曾发现女儿话语里的试探,他抚了一把胡须,拉着黎音走到灯下,光影交错纵横,落在那张并不显年轻的面容上,语重心长道:“囡囡,为父也不和你兜圈子了。”
“陛下身体越发不好,几乎已经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中宫无子,唯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就是三皇子与五皇子,原本这也不需要为父担忧,只是朝堂上结党营私现象愈发严重,为父忧心的是有朝一日圣上受到小人蒙蔽,误杀了忠臣!”
黎父的话如一颗石头重重的砸在她的心上,原来父亲并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可即便有了这未雨绸缪的想法,却还是逃不过前世任人宰割的命运。
她从心底生出一丝深深的无力感,好像有什么是她拼命抓住却怎样也留不住的东西。
她忍下情绪,“爹爹为何不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万一日后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抄家灭族,后果不堪设想。
“傻孩子,爹爹效忠的是大晋,只要圣上是明君,爹爹做什么都是甘愿的。”
黎音未说完的话被打断,她怔怔听着父亲暖心之语,心底莫名有些发酸。
父亲一直都是记忆里的样子,正直忠诚,从来不会因为外界的变化而改变自己内心的选择。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
“囡囡,说起来你也过了及笄之年,可曾看上了哪家的公子?”黎父话音一转,耐心问道。
又来了。
几乎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果不其然,下一句,黎父缓缓道:“萧家公子怎么样?”
黎音眼眸微冷,萧家知根知底,萧益若是日后高中,对黎家而言,的确算是一桩还算不错的婚事。
只是……
“父亲真心觉得萧家可靠吗?”
黎父被这么一问,心底的不适感隐隐又升了起来,那日萧家有意表明了要结亲的打算,他虽然觉得门槛有些偏低,可最终是要女儿嫁过去满意。
高门贵族未必可以如愿,像萧家这样人口简单的府邸,至少能保证囡囡不被人欺负。
他为黎音计划的很好,只是不知女儿是否满意。
如果她对萧益无感,那么他也不会勉强。
“为父不是那个意思,若是你不喜欢,那为父也不急于这一时。”
“那便先缓缓吧,女儿还没做好嫁人的准备,还想多侍候您和母亲几年。”黎音撒娇,她得想个办法了,让父亲与萧家决裂的方法。
今夜盛京注定不太平。
因三皇子遇刺一事,京中守卫空前增长,玄甲卫大肆彻查,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但不知为何,黎音总觉得有些古怪。
在她印象里,三皇子不是善类,却也不是草包,他无端被人刺杀,很难让人不去联想最近京城里沸沸扬扬串着的留言。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远在万里的五皇子身上,哪怕他如今不在盛京,众人也不会忘却,圣上重病,三皇子与五皇子势均力敌……
一个有母族撑腰,一个手握兵权。
只是不知圣上属意的人是谁。
还有一件事迫在眉睫,不满一个月,就是秋闱了,记忆力萧益就是在这个时候中了举人,然后扶摇直上,身份一涨再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