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也就是几个时辰内的事,天际还未亮,一切呼声淹没在黑夜中。
贝暖玉被俘一事,很快传入唐寒的耳朵。
深夜,危白华正在安眠,唐寒将事情暂时按下,没有惊动他。毕竟危止身为危白华的皇叔,若是危白华贸然派人去阻拦,必会生出嫌隙。
但唐寒派人去询问消息的人,也被汤蒙沙全部挡了回去,说是戚风失礼,已被责罚,而贝小姐受了惊吓,需在将军府静养几日。
贝暖玉一路被亲卫压着关进房中,门窗紧闭,一个亲卫把守在门口。每天两顿,都有人送饭进来。
天又黑了。
贝暖玉已在木桌前坐了一整天。
她是个聪明人,遇到危机并不慌张。一切安静的时候,她喜欢在脑海中回顾一遍事情发生的经过。
初时并未反应过来,现在发现,处处透着不对劲。
事情绝对有蹊跷。
首先,她并不是个马虎的人,做事不喜欢纰漏,葡萄酒送来之前,她亲自检验喝过,绝无差错。
酒,戚风也喝过,他也无事。
怎么就到危止这里,便“中毒病重”了呢?
再者。
谋害镇守边关手握重兵的将军,滔天之罪啊。危止身旁的副将汤蒙沙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有这么容易放过她,只是将她软禁?
......难道是汤蒙沙做的?
谋害上司,陷害同僚。可是原文中汤蒙沙并没有背主忘恩,不,也许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动手时机。
她的这一坛子酒,便是最大的变数!
只待危止一死,构陷于她,边关这块他便一家独大,坐镇军中手握大权了。朝中皇帝又早早看危止功高震主,不顺眼,危止一死,怕不正中皇帝下怀。
所有人都满意,她贝暖玉可成了替死的鬼了!
危止的生死事关她的生死,她不能坐以待毙。
贝暖玉站起身,贴着房门,听外面的声音,在送罢午饭过后,那名守着她门口的亲卫便不见了,不知去往何处。不过对她来说,到是件好事。
一整天,她面上不显,但心中并不安定:如果汤蒙沙要动手,今夜是最好的时机,昨天众目睽睽之下,没法对危止下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与戚风头上,但今天不同,已隔了一天,众人盯的没有那么紧。
等到危止一死,她便再无脱罪的可能!
屋外没有动静,贝暖玉轻轻推房门,没推动,门外上了锁。
屋子里还有一扇窗户,她心存希望去推窗子,窗框咯吱一声响,落下些灰尘,呛得人想打喷嚏。贝暖玉凭借毅力将喷嚏憋回去。
窗外是宁静的夜晚,星辰点点闪烁,夜风轻和,吹过一片云彩,慢悠悠将月亮遮住。
贝暖玉半边身子越过窗框,喃喃道:“夜黑风高杀人夜。”
事发突然,软禁也是软禁在将军府,她记得危止卧房的路,一路贴着墙根走阴影角落,路上关卡没多少人把守。
危止的卧房点着一盏昏暗的灯,照在窗户上,显出里面有一个高挑人影在走动。
贝暖玉蹲在墙角,一口大气也不敢多喘。
片刻后,人影弯腰,吹灭灯,房间内骤然暗下来。两扇房门打开,汤蒙沙从中走出,面色阴沉,他将房门关上,转身走远。
四周寂静,贝暖玉心里的打鼓声震耳欲聋。
如果汤蒙沙已经得手,她这时候进去,一定会被当成靶子。
可如果他使了灌毒的手段,才没一会,毒素没那么快发作,她进去替危止催吐,也许还能救到人。
进!
贝暖玉躬着身子,轻轻推开门,软底鞋子小碎步,步伐轻得像猫。屋内昏暗一片,唯有月光照耀在床榻上,帐幔之下,显出一个模糊的,被褥包裹住的人形,黑色长发深得像黑夜。
她轻轻凑上去。
危止静躺在床上,面容平静。
不确定有没有呼吸起伏......
贝暖玉伸出两指,放在危止鼻梁下,试了试呼吸——好像,没有气息了。
来晚了,赶紧回到软禁的屋子装作无事发生?还是直接逃跑?不,通缉令一下,凭她一人,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该怎么办!
一只刚健有力的手突然钳住贝暖玉的手。
贝暖玉震惊之下,忍住并未出声,她被这只手拽向床榻之上,另一只手伸出捂住她的口鼻。怕她出声。
黑夜下一双深邃的眸如同寒星,紧紧盯着她,眉头紧皱。
是危止。
他还没死。
贝暖玉虽然被制住,却骤然有一种舒了一口气的感觉,看来他也不是毫无察觉。帐幔落下,床榻之上显得更加黑暗,连眼神也看不清。
只听危止压低声说:“别出声。”
贝暖玉十分想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这个情况,只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
黑暗之中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危止没说话。
确认过她不会乱动也不会叫嚷之后,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太过亲近,他侧了侧身,让出一个空间,再无冒犯之举。
危止嘱咐:“无论听见什么,不要出来。”说完,他伸出手拉住一床被褥,将贝暖玉埋在床被之下。
被子盖过头顶之前,二人眼神交汇,贝暖玉眼神明亮,危止欲言又止。
黑暗蒙蔽眼前,耳边声音却越发明显。
不多时,似乎开门声又响起,非常细微的一声,若不是全神贯注在听,完全察觉不到。
突然,刀兵之声响起,沉闷的落地声,刀刃刺入血肉之声,无一人出声,仿佛在寂静的黑暗里完成一场幽灵般的清洗。
贝暖玉默默在被褥里数着呼吸,二百四十三息过后,被褥被一把掀开,空气骤然涌进她身躯。
依旧黑暗一片,但房屋里站了大约有五六人,都穿亲卫服,是危止的人。
地上躺了三四个人,穿黑衣蒙面,有的还在挣扎,有的已是死尸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