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程一走远,慕珠芙转回身,连忙把门都关了,虽然程一不会不经她同意推开隔板,但以防万一,她还是不放心这隔板这样无遮拦。可她房里确实没什么方便用来堵门的,略一思索,她把那张正正方方的木桌推过去,堵住了门。
这时她才放心去瞧床上的人。那少年真真生了一副好皮囊,两条远山似的眉轻蹙,长长的睫毛轻颤,高挺的鼻下那张唇没有血色,还有些干,唇形却是好看的,微凹的嘴角天生笑意。凌乱的黑发散落在额间,脸颊上几抹暗色的血迹,更衬得玉瓷似的肌肤破碎怜人。
慕珠芙小心翼翼去看他身上的伤,他穿着一身白衣,腹部颜色最深,胸口上也有血,不似他的,倒像是别人的血溅上去的。
自上次被人刺杀,她便买了许多伤药绷带备着,此时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发挥了作用。她叹了口气,这少年看上去年岁还小,不知何故竟造人暗害至此,她想起在宫里方学会走路,摇着胖胖的小手,咿咿呀呀唤她阿姐的弟弟,内心便一阵酸楚。那幕后之人藏在皇宫,虽幼弟年幼,对他造不成威胁,或许不会对他动手,可她一颗心惶惶,仍是不安。
这样想着,她手下动作又轻柔了些,她慢慢褪去少年衣衫,虽说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被伤口之深吓了一跳。那缺口很深,不断冒出黑血,她手有些发抖,将止血的金疮药一股脑倒上去,少年皱着眉,□□一声。慕珠芙连忙扯了身旁毛巾塞进他嘴里,安抚道:“忍着些,很快便好了。”
少年疼得屈着身子,不住颤抖,嘴里还不断发出呜呜之声,口中被堵住,那呜咽声小了些,可慕珠芙却还是害怕,这声音惊了别人。
她试探地抚着那少年单薄的背,学着瑾然安慰她那般安慰这少年:“别叫,乖,马上就好好了,忍着点,小心引了人来。”
那少年似乎还残留着意识,听了她的话,纵面上痛苦不散,却只是咬紧了口中布帕,不再呜咽出声了。
慕珠芙松下一口气,擦了擦额间冷汗,便又拿来绷带细细为少年缠住伤口。那绷带很快染了红,却总算不漫散开了。
她又起身,将屋里预备着喝的水倒在盆里,又拿一块干净的毛巾,一点点为他洗去伤口周围血渍。不多时,那盘里的水便全红了,而少年身上,好歹干净许多。慕珠芙瞧着他身量似乎与自己差不多,便拿了自己的衣服替他披上。她瞧着却还是不满意,少年里衣凌乱脏污,她实在瞧不下去,可她也确实不方便替他更换。
正犹豫要不要与程一说这件事,忽听得门外脚步声混乱,像是一行人朝这边急急跑来。忽而,隔板门被猛推一下,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放了桌子堵门。
那人见没推动,便敲起门来。
“小娘子,在不在,你若不应,我们便破门进去了。”
慕珠芙看一眼床上少年,心下骇然,怎么会,难道这么快便被发现了?那他这尾巴,也没甩干净啊。
忽得又听外面的人道:“小郎君,你拦着我也没有用啊,是这群人嚷嚷着自己的少爷不见了,要来找人……”
程一?!他在外面就好。
慕珠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为少年盖上被子,又放下床帷,想了想,路过床边衣架时,将自己的衣服顺手塞进了床底,又拿出一张锦帕,蒙住口鼻,顺手也将脂粉抹在脸上,时间实在不够了,她一边搓着手上脂粉盼它快些匀开,一边朝隔板走去。
她将桌子移开,门外的人已经等不及了。除去船老大的声音,时不时也夹杂几句陌生的声音,喊着“少爷尊贵,受伤了,耽误不起”。慕珠芙拉开隔板,她身着一身浅紫色衣裙,长发散落,以一张紫色锦帕半蒙面,露出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只是目光扫过来,便含了风情万种。
外面的人先是一愣,随后又道:“小娘子,我家少爷身份尊贵……”
慕珠芙垂下眼,似是为难:“我从未见过你家少爷,只是这房间你们实在不宜入内。”她皱起好看的眉,眸含哀伤,“我家弟弟,不幸长了水痘,此刻烧着呢,我也是担心传染了各位大人。”
美人皱眉,神情楚楚,又听得水痘之名,那些外来的人便犹豫起来,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拿不定主意。
魏刚却定定瞧着她,沉着脸,慕珠芙递过去一个祈求的目光,程一已拿了银票悄悄塞在他垂下的手里。魏刚收紧了手,抿起唇,装作不耐烦的模样,对那群人凶狠狠道。
“怎么样,你们还要不要搜了,水痘可不是什么干净的病,我也嫌晦气得很,要不是他们加了钱,又说不出去,我是如何也不能答应他们上船的。这行了一天一夜,也没透过风,不知道里面……”
他本就长得极为凶悍,此刻作出凶狠的模样更是令人犯怵,不知是不是巧合,床上帷帐动了动,传来几声咳嗽。
“姐姐,水……”
声音嘶哑,都听不出来少年的音色了,倒可怖得很,病塌塌的,中气欠缺,仿佛下一刻便要咽气了。
那些人哪里还敢再搜,便说着“许是去了别处”又匆匆走了。
那魏刚暗暗瞪她一眼,也跟着追出去。
慕珠芙却盯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回头一看,程一也刚刚将目光从那群人离去的方向收回。
终于把人打发走了,慕珠芙转身去找水壶,忽想起来水壶里早就没水了,她看一眼床的方向,正要去外面打水,程一来到她身后,将手中的食盒递过来。
慕珠芙猛地抬起头,程一面上没有表情,倒是一双黑眸眸色愈深,她莫名有些心虚,错开目光,问:“这是什么?”
打开一瞧,里面一碗鱼汤正冒着热气。
她此时完全愣住了。
最开始同程一说想和鱼汤,不过是为了拖延程一回来的时间罢了,可现在他真的将鱼汤递到她面前,她倒显得不知所措了。而现在,她私藏少年的事也没瞒住,程一何等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她先前所想,她现在,倒像是哄骗原配给外室熬汤的渣男了。
不对,怎么会是这样的角色,她与程一又没什么,他奉父皇的命令跟随她保护她,听她命令行动本就是应该的。可是……这几天相处,她却已经把程一当做自己的朋友了,此刻这种想法完全站不住脚,她忽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