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聊聊,”陶浔谨慎又有些小心,“你要是觉得老师说话让你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老师,老师有时候也会说话不注意。”
简桥点点头,低声说好。
“我看你好像是有些……嗯,不太敢说话?”虽然不知道确切的,但陶浔隐约能猜到这学生的情况,“是口吃还是单纯因为紧张?”
这个年纪的孩子敏感又多疑,像是初生的花骨朵,经不起风吹雨打,陶浔生怕自己说话伤害到了面前这个内向的女孩子。
“我,我口吃,”顿了下,简桥缓了口气,压下面对新老师的那些紧张,直到心跳平缓下来这才又道,“从小就这样。”
“我看你现在说得还挺好的呀。”陶浔问。
除了说话比较慢,看着有些犹豫,没看出很明显的问题。
说到这个,简桥一直抿着的唇松懈了些,不经意间勾出很浅的一个笑,女孩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梨涡,见面以来第一次带上了一点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我训练过,说慢一点就,就不容易结巴,但没法说快,一紧张就不行了。”
陶浔点点头,难怪……
她以前的学生中也遇到过口吃的,很多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法说明白,别说本人,听他说话的人都急得不行。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皮得很,根本不知道分寸,那些同学要是闹你,你别搭理他们。”想到课堂上的情况,陶浔觉得还是有必要安抚一下自己的课代表。
虽然对这位课代表她还不熟悉,但从她的文静内向就看得出来,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能被选作课代表,想来成绩也不会差。
作为老师,对成绩好的学生少不得多一层滤镜,只不过一提到这个话题,女孩脸上浅淡的笑顿消,又回到了那个沉默又内向的模样。
简桥抿唇点点头,眼镜遮住低垂的眉眼。
“那就回去上课吧,”陶浔无声叹了口气,安抚性地拍拍女孩的肩,“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老师沟通。”
简桥慢吞吞地说好,鞠躬和老师道别后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三节课,语文课是第二节,第三节是体育课,班上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人,窗帘被风吹得上下翻飞。
简桥穿过一排排座椅,走到自己的课桌,从桌肚里拿了水瓶,独自下楼去操场。
身边不时有打闹嬉笑的同学经过,校园的走廊上从来不少人气,在上课铃声打响后,课间慢悠悠的节奏变成嘈杂的脚步声,只一会儿,楼梯上就没人了,只剩下简桥一个人。
站在空空荡荡的楼梯上,简桥的目光看着最远的一层阶梯,眼神有些空和茫然,半晌,满腔难言的情绪化作一次深呼吸,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去化解心头的那些委屈。
她有时候很想质问这些人,有什么好笑的?但她也知道,她问不出口,她甚至没办法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会给别人带去更多的“欢乐”。
过去十五年的经历告诉她,沉默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上课铃声持续了很久,最终消失在寂静的楼道里。
陆陆续续的“上课”“老师好”响起,简桥轻叹了一口气,手里的水瓶轻晃,发出哗啦的碰撞声响。
突然,楼梯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有些沉重,似乎是精疲力竭一样。
简桥往左边迈了一步,让出上行的通道,一步一梯地往下走,虽然已经上课了,但高中的体育课其实没什么内容,顶多也就是跑跑步。
大概是锻炼少了,所以体育老师总是在生病,需要其他科任老师帮他承担教学重任。
脚步声在来人看到简桥的时候停止,熟悉的声音在楼梯间炸响:“小,小桥,总算是找到你了,你快去看一眼,王瑜胜被你哥打了!”
这女生叫姚钥,是简桥的同桌,也是她在班上唯一的朋友,因为是一路跑过来的,喘的不行,脸颊通红,说出口的话支离破碎。
简桥一愣,下意识顺着楼梯间的窗户往外看,但这个视角什么都看不见。
王瑜胜就是那个在课堂上一直学她说话的男生,聒噪烦人,喜欢拿她结巴的事情四下宣扬嘲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简桥从来不会和别人提起这件事。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等简桥跟着姚钥跑到操场,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着,声音很嘈杂,隐约能听到“别打啦”“快去找老师”“卧槽,要死人了”的议论声。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简桥慌忙挤进人群:“温与池,你,你快放开,开开开!”
因为紧张,简桥最后一个字重复了好几遍,但这个时候没有人笑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人群的中间。
身材高大,一米八还多的王瑜胜被人按在地上,男生的膝盖压着王瑜胜的胸口,骨节分明的手攥着他的领口,像是捏着一条脱水的死鱼。
比起大块头的王瑜胜,男生背影清瘦,却不单薄,短袖下的小臂肌肉鼓起,透出含蓄又惊人的爆发力,如同丛林里野性难驯的豹,矫健且凶狠。
阳光撒在他的侧脸上,显露出锋锐又干净的轮廓线条,皮肤冷白,天生的微笑唇,即便是在说狠话的时候,也像是带着散漫的笑。
“王瑜胜,老子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混着那天的猪肚吃下去了?”男生的声音带着青春期的低沉,和沙哑,说话语调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
但只这么一句却说得王瑜胜面色发白,回忆起男生说得那一天,到了嘴边的脏话半晌没能说出口,最后也只能囫囵咽下,一脸憋屈,涨红的脖颈青筋暴起。
“什么猪肚啊?”有人好奇地问。
知道事情经过的人压着声音小声道:“好像是上个月,王瑜胜不是请假了好几天吗,听说就是温与池在学校外把王瑜胜给堵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反正那天王瑜胜衣服上都是猪肚鸡的味道,被打得半死……”
周围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讨论,怕被正主听见,声音压得很低。
“他们都不是一个班的,王瑜胜怎么惹上这么个煞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