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得坐。只是文学楼就在百米外,可对他们来讲有些事情也许显得过于极端与普通。多少瑰丽的自然之相,可能人家见得太多,不管文字里还是现实下,这样的落景都很难再吸引到他们。
倒是安夏有一回路过,见那花开得实在昭华灼漫,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期间还让他站过去,不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搞得他本来很自在,最后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她一下就拍好了,说,一花一世界。那是和整个春天的合影。
李宴桥觉得很有道理,也想给她拍一张。她不要。
是啊,他们俩都是对自拍、他拍不感冒的人。甚至状态不好的时候会反感。故两年里手机相册都空空的,全是风月,没有人烟。当初看还是渺然快乐的,清清爽爽的物形与明朗顺畅的色彩,后来一翻相册,抖抖瑟瑟,有些不好掀起的寂寞。
紫藤花看久了如看一团烟云,那寂寞也就像这烟云。
第二天她发的朋友圈里只有两张开得最盛的花架,没有那张他和春天的合影。
在这个电子与影像泛滥的时代里,他们分开后,连需要时间消磨掉的痕迹都没有。他们互相像是在对方的世界里不曾认真地存在一样。
李宴桥不禁苦笑,那么早就暗暗地准备那一天了吗?真是沉得住气。真的心狠,也心软。
季之存见他心思不在,转身走了。
回来时带了两杯奶茶。
“这一杯糖喝下去就在身体里种了一棵罂粟花。”
李宴桥才把管子插进去,闻言看了看她,反应了一会儿,先是轻轻笑了,然后不太够,捂着额头又乐了一会儿。
“对吧,保准爽。”她吸了一口,被冻得脸上直掉冰渣子。
“春捂秋冻你不知道吗,穿这么凉快还喝这么冰的东西。”他握住另一杯,“我这个是常温?”
“是啊。当年你那个养生的啊,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季之存沿着破口撕开盖子,用那门儿粗的管子非常认真地捞冰块。
“有吗?”
季之存抬眼向别处看了看,“也就只有班主任家的小女儿能比得上你了。”
“是么。”
“不过她是被管制的,你是自愿且无比有愿力的。”
“嗯。”
“你能别用一副做梦的表情把我的冰块添到自己杯子里吗?”季之存说。
“能不用‘当年’造句则不用。那次我们说过这个,你还记得吗?”你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季之存把资料书啥的那一堆挪了挪,管子在石桌上激动地点了点,“能说当年的都是福分。没有今年哪有‘当年’?”被她用力戳了戳的地方留下一点水渍。
意思他听懂了,但不太想懂。
“干净么?”旁边的冰块被他扫走一半。
季之存摇摇头,“平常都是鸟屎。”言罢好整以暇地观看他的反应。
李宴桥倒很淡定,“没事儿,紫藤花花期期间应该都很干净。”
天天有人亲身上阵抹灰嘛。
再说了,虽然纸化了,但它完成了它的使命。
“还不算傻透顶。尚还有救。”一边说着,一边她又擦了一遍桌子。
不错,这世上总有比你还爱干净且不太懒的人。
李宴桥彻底放下了心,口中冰凉凉的奶茶变得愈加可口起来。
“不养生了?”
“有点热。只放了一点。”改善口感就好。
“说实话我简直搞不懂你们这样的小孩怎么长大的。就班主任家的小孩,还有你,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喝,多无聊,不难受吗?”
李宴桥不禁失笑,“这个,还真没有。你要按照自己想象别人的生活,那不知道要凭白多出多少苦楚。”
季之存看来深以为然,“不错。是我多事了。”
“很多事变成习惯以后,就不感觉痛苦了。就像吃饭喝水。”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
季之存已经翻开了英语书,笔尖对着一码字母。
“那个我们班主任家那位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李宴桥不设防,险些一口奶茶咽到鼻腔里。“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你大概不看班级群吧?”
“你不也从来不说话!”大家都是深度潜水状态,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啊。
“我是不说话,我会看啊。高考后那个暑假,我实在无聊,那个小群里聊得火热,我好奇这群小朋友在说什么,于是偶尔窥屏嘛。”
“……”
李宴桥第一反应是辟谣,但不知道怎么就到辟谣了。他感到舌头有点不大灵转。
“……人与人的关系就这么好猜测吗?”
“这话很有意思啊。”
“假如看见一男一女走在一块,是不是很多人不用思考就会先往两性上想。”李宴桥精神不济,随口举了个粗暴的例子。
季之存不慌不忙地摇手,“不不不,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不会这么武断。我能这么问,是因为这种可能性不仅存在,而且非常大。”
李宴桥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也没再刨根问底,就着早就握着的中性笔在文章上写写画画。
之后很久甚至都没有注意他。
季之存自始至终没有过问关于他为何失魂落魄地被拦在西门门口,又为什么失魂落魄。他在一间自习室睡了一会儿醒了醒神,四五点钟太阳弱了,就被带到这个风水宝地看书,名之曰修养身心。
也许她猜到一些,她的内心那么的出尘无染,天生的敏锐又让她不必深入就可以于“尘俗”之间游转有余。可她一定猜不了全部。
她没有尝过被忘记的滋味。只有她搞忘了哪个同学的份。
如果是平常他可能要轻微的嫉妒一下。并非出于对他人的不尊重或不在意,相反,那是种与自我稳定的维系感。但此时他有点讨厌这个人身上的这一点。
一个人应该永远不能遗忘被遗忘的滋味。
好像那个幼年的自己在某个时空中默默死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