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镇内街道宽阔,可供四匹马车并行,道路两侧便是各色酒楼、客栈和茶楼。
茶楼为出奇制胜,各家看家本领侧重又有所不同。
芸娘觉得新奇,选的这家茶楼可看折子戏。
折子戏尚未开始,入门大堂的舞台上,此时口技先生坐镇,妇人咳嗽声,小儿啼哭声,声声不同。
另有怀抱琵琶的歌女在桌与桌之间游走,舞台上节目间隙,便询问客人是否听曲。
窗户直面堂内舞台的包厢里,谢馥深要了一壶上好碧螺春,稳如泰山,似之前咄咄逼人之言不是出自他口。
棘手。
谢馥深这嘴忽的严得跟蚌壳似的,她又不能真像撬蚌壳一般,拿着钳子动手便能得偿所愿。
“想好了要说什么?”谢馥深端着茶杯,眼睑微微一抬。
洞察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不像是等她回答,更像猎人是站在陷阱前,等着傻狍子自己跳进陷阱去。
怎么回答都不对,下属和心腹,那是由上位者决定,关键在于谢馥深如何想。
至于亲近之人,女眷的命运是被困于后宅,不是她所愿。
看样子,今日是探不出什么了。
倒是可惜了五两银子一壶的碧螺春。
这钱已花了,这折子戏这茶,便要好好品一品。
芸娘望着谢馥深目光微诧,“要说什么?听闻山南折子戏一绝,特邀公子一看,公子可是不喜欢?”
谢馥深轻轻吹了吹茶盅里的浮沫,“可惜了。”
“可惜什么?”
“芸娘这般机灵有趣之人,不能打断了腿关起来,永远留在身边。”
芸娘圆眸瞪大,脸色一言难尽。
你听听,这说的像人话吗?
难不成,谢馥深又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也没听府内下人议论过,不过,既然癖好上不得台面,定是捂得严严实实,无人可知也说得过去。
芸娘将信将疑,谢馥深看戏入迷。
再一瞧,好嘛,这堂内舞台之上正在演一出病娇公子强留爱妻的戏码,只见那公子唱着深情不悔的词,下令关起人来毫不手软。
可谓是英俊美人面,腹黑狠毒心。
莫名的让人后背发凉。
*
“这山南不愧为四通八达之地,民风开化,连着曲目编写也与帝都不同。”是夜,芸娘彻夜未眠,点着灯,于书案写作。
皎皎月色自大开木窗投进屋内,屋内供着新鲜枇杷,散着清甜暗香。
来日方长,谢馥深并未逼人太紧,原以为芸娘是为避他而故作勤奋好学,待到第二日,书案之上已有数十页纸。
只见第一张纸上写着“各地风土人情见闻录”,是自出京以来,途中见闻,其中浓墨重彩的介绍山南,许多风俗,非本地人不能知晓。
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了解。
出门之前,芸娘便答应了父母和晴娘,定时常写信回去报平安,可出门之后才发现路上艰辛说来也是惹人担心,便以见闻为书信。
她始终记得,晴娘和兰娘眼中向往又无奈的目光。
第二日上路,客栈门前忙碌依旧,停歇过后的行商要重新上路,风尘仆仆的旅人要停下休整。
昨日见过的乡绅早早等候,前来拜别,带来诸多肉干,烙饼,果蔬……皆是路上可用之物。
出了城门,还要再送,谢馥深制止,“接下来不走官道,前路难行,不必拘于俗礼。”
楚察架着车在前方等,和青山嘀咕,“不走官道这车可不便行?谢三公子又唱的哪一出?”
青山和松石不知。
芸娘在车中补眠,没有听到这话,待到行至荒山土路,颠簸如坐摇篮,掀起帘子一瞧,荒郊野外,所行之路长满杂草。
“这是走错路了?”芸娘问楚察。
楚察可不认这一口冲天而降的锅,“我可是老老实实的跟着三公子,没掉队。”
谢馥深骑马在前,青山松石护在马车之后,不便说话。
正午时分,奔波一天,他们在两山之间一片宽阔平缓地带停下休息。
冤有头债有主,楚察偷偷摸摸暗示芸娘,去找带错了路的谢某人,“咱们可说好,一路我护你周全,可没有什么不讲理的条款,无缘无故的扣人血汗钱。”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不扣钱。”芸娘说完看四周,越看越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但她自小就没出过帝都,自不可能来此。
忽的眼前灵光一闪,一段烂熟于心的内容出现在脑海。
这不就是《河防通议》上的位于山南镇的阳河古河道形势?!
书中曾记载,此河道因改道而被废弃,大河改道后居住于此的人也随之迁徙,而后经过多年发展,才有后来的山南镇。
阳河未改道之前,曾多次修缮,与其他河道实地考察困难重重不同,此处早已无河水,河工结构和泥沙土脉一目了然,而由此多做了解,日后便可推演出其他河道地形走势,从而制定相关的建筑方法。
芸娘目前只习得书,还未实地见过。
如今却有一个保存说得上完好的河道工程,她哪里还顾得上吃饭,恨不得留在这里不走了,嘴里念叨着所背内容,一一对印证书中内容,欣喜若狂。
谢馥深抓着她的手,“先休息。”
“谢馥深这里可真是一座宝藏。”芸娘回头,眼睛里迸着光。
“也只有你会这般想。”谢馥深从袖子里抽出帕子,一点点擦拭她四处攀爬留下的痕迹,泥土和青草汁混合在一起,着实谈不上干净。
他的手白如霜雪,手指修长干净,她往后缩,却被他抓住手腕,他一点一点擦掉污渍。
他的指腹偶尔触碰到她的掌心,芸娘微微一颤,手往后缩却被他抓得紧紧的,此时,他的手上的温暖,似乎也变得灼人心魄。
芸娘口干舌燥,迫切的想要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楚察说是你带的路,谢馥深你博览群书,不会知道这里有古河道,便想过来看看吧。”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