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洁叫住了:“你先别走,我有事要交给你办。” 王世洁从枕头下边拿出了一个账本,交给了吴春杨:“北垣的这几家买卖归我管,今天是他们交月钱的日子,你替我把账收了,我知道你也看不上那几个小钱,今晚上再给我送来。” 吴春杨很困,他不想去北垣,只想回去睡觉:“有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 王世洁笑一声道:“这不是钱的事,这是我多年来攒下的家业,吴大公子,我没你那么好命,没你那个好爹,我还不招人待见,给我的地盘,都是北垣那种穷地方,该到手的钱,我一个子都不能放掉。你记得,这事得你亲自去办,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吴春杨拎着账本,不情愿的走了。 北垣这几家商铺,多的每个月给两吊钱,少的能给三百文,加在一起也就七八吊。 这点钱,只要王世洁开口,吴春杨不会不给。 可这个月给了,下个月呢? 等新人出了徒,跟了别的白灯郎,谁还能认得他王世洁? 等这位吴大公子升了青灯郎,不回来报复都算好的,还能给王世洁一文钱吗? 提灯郎向商铺收月钱,也是普遍现象,白灯郎能压榨些小买卖,绿灯郎和青灯郎能压榨些大商铺,哪怕是富商巨贾,只要在夜里做生意,也得给掌灯衙门一份孝敬。 因为掌灯衙门是京城夜里的主人。 按理说,王世洁的生意不该让吴春杨插手,这事犯忌讳,以后恐怕会有争执。 但王世洁有不好的预感。 昨天的事情触怒了武栩,今晚估计大小提灯郎都得出去巡夜。 自己有伤在身肯定去不了,万一被他们截胡占了便宜怎么办? 到了黄昏,吴春杨回了衙门,把账本交给了王世洁。 “王灯郎,账我去收了,没收上来。” 王世洁瞪圆眼睛道:“为什么?” “有人把这些商户的月钱都免了。” “谁免的?” “他们说是徐志穹。” 王世洁叹了口气:“算了,你走吧。” 听着吴春杨的脚步走远了,王世洁一拳锤碎了案几。 “徐志穹!我看你是活腻了,我要是不把你变个废人,我就不姓王!” …… 王世洁的预感很准,今天晚上,除了武栩和几位特殊任务的灯郎,掌灯衙门全体出动,在两个红灯郎的带领下出去巡夜。 红灯郎、副千户,易旭楼,带领一半人向北巡夜。 红灯郎,副千户,陈元仲,带领一半人向南巡夜。 到了西北岔路,易旭楼分拨一半人手去巡城西,徐志穹则跟着他继续巡城北。 到了一处岔路,易旭楼就分一拨人,分到最后,剩下徐志穹和十几个灯郎跟着易旭楼一起去了北垣。 这个晚上不自在了。 不能去勾栏了,不能看舞娘了。 白芍药茶铺也不能去了。 没有煨热的黄酒,没有新鲜的水果,没有白白软软圆圆,也没有人给捶背揉肩了。 林二姐的嘴唇上换了新胭脂,说好去尝尝的……主要是去尝尝花糕。 走到城门附近,伍善兴冲着徐志穹挥了挥手,徐志穹无奈的摇了摇头。 伍善兴知道徐志穹有苦衷,也没多说,副千户易旭楼问了一句:“你认得那城门尉?” 徐志穹道:“是卑职昔日同窗。” 易旭楼看到伍善兴备着酒食,且叮嘱徐志穹一句:“平时巡夜,与你同窗小聚片刻也无妨,切不可贪杯误了正事。” 徐志穹连连点头。 走到一半,一众提灯郎乏困不堪,每过一条街就要歇息片刻。 尤其是吴春杨,白天里帮王世洁收账,没时间睡觉,眼下哈欠连天,睁不开眼睛。 易旭楼怒喝一声:“看你们这懒散模样,哪还对得起提灯郎的名号,志穹每日独自夜巡北垣,且看看志穹是什么精神!” 徐志穹确实很精神,判官跑的快,耐力好,这条路也跑习惯了,况且今天还走的慢,徐志穹一点都不觉得累。 五更时分,十二盏守夜灯悉数点亮,红灯郎逐一查验,自徐志穹接手北垣以来,灯杆上一条标记不少,易旭楼一路赞赏不断。 快到衙门的时候,易旭楼也撑不住了,他是杀道的六品修为,体力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很久没熬过整夜了。 “志穹啊,这些天来你一个人巡夜北垣,是怎么撑过来的?” 这里边的经验不好分享,主要都是勾栏带来的动力。 徐志穹神情严肃道:“这是卑职的本分。” 易旭楼叹口气道:“真是个忠厚少年,那王世洁倚老卖老,屡屡欺压于你,你怎就不跟我说呢?却怕我不给你做主么?” 跟你说? 有用么? 好像这种事第一次发生似的。 昨夜武栩赞扬了徐志穹,这件事整个掌灯衙门都知道,到了今天,易旭楼一口一个志穹,却把这穷小子当个人看了。 换做往常,谁会管个白灯郎的死活?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另说:“卑职,不敢为这点小事,为诸位大人添忧。” “忠厚,真乃忠厚之人!” 表扬了一路,等到了衙门,易旭楼才发现一个关键问题:“志穹,你佩刀呢?” 徐志穹低着头道:“王灯郎说佩刀不够,没,给我发。” “这个杀才!”易旭楼回身对青灯郎孟世贞道:“赶紧给志穹配把好刀,提灯郎岂能少了兵刃!” 孟世贞没等搭话,一名绿灯郎开口了:“千户,要我说这北垣就不能靠一拨人巡夜,至少得分成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