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宣近年来罕有的恶性事件,易旭楼感觉大事不妙,这件事可能会把整个掌灯衙门拖进深渊。 他先把孟世贞叫了过来:“王世洁是你部下,昨夜为何随董庆山出去巡夜?” 没等孟世贞开口,董庆山先开口了,他得把自己摘出去:“易红灯,昨夜王世洁旧伤未愈,走不得远路,不能去北垣,因此随我在望安河边,就近巡夜。” 易旭楼怒道:“这是你能做主的吗?” 分配人手和地段,是绿灯郎的职责,按规矩,青灯郎的确不该做主。 可提灯郎很少认真执行规矩,平素换班换地习惯了,这种小事都没放在心上。 绿灯郎乔顺刚上前道:“此事卑职也有责任。” 易旭楼怒道:“你当然有责任,王世洁既是没有伤愈,为什么允准他出来巡夜!” 乔顺刚不敢作声。 易旭楼又问:“提灯郎巡夜,至少得两人一队,为何王世洁一人去点守夜灯?” 孟世贞不说话,这不是他的责任。 董庆山颤抖着嘴唇道:“这,这不是,这么多年……” 易旭楼怒道:“却又躲懒,忘了规矩!” 看着王世洁的尸体,易旭楼一筹莫展。 听他问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实则不然,这些事情很重要。 出于意外死了一个提灯郎,这件事情,武栩应该能扛得下。 可如果追查下来,发现整个掌灯衙门管理废弛,不光是武栩,只怕钟参都要受到责罚。 “尸体验过了吗?”易旭楼终于问起了案情要素。 掌灯衙门有仵作,上前应道:“王灯郎因颈骨折断而亡。” 董庆山补充一句:“现场并无打斗痕迹。” 这是一处疑点,徐志穹想到了这个疑点,但却没办法处理,打斗痕迹并不容易伪造。 史川在旁边又补充了一句:“王世洁的灯笼里,还有不少灯油。” 董庆山看了史川一眼,这小子有点不规矩。 董庆山是史川的上司,发现了线索不先告诉青灯郎,到红灯郎面前显摆,这种人确实招恨。 可要只是显摆一句也就罢了,史川接下来还有推理。 他不只招恨,还要招事。 “副千户,不光灯油没少,灯座下的药也没动,证明王世洁死的时候,没有发号求援。” 提灯郎的灯可以放几丈高的焰火,给周围的提灯郎发信号,但王世洁临死的时候没有使用这一功能。 易旭楼听到这话,血压一阵阵上升,又听史川说道:“现场又没有打斗痕迹,这事可能是熟人做的。” 血压瞬间到顶,易旭楼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老红灯坐在椅子上神色颓然。 董庆山瞪着史川道:“今天你话怎么这么多?” 是啊,他话怎么这么多? 史川的思维很敏捷,徐志穹提起了精神,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孟世贞神色倒是轻松了一些,虽然王世洁是他的人,但矛盾的焦点不在他身上,反倒在董庆山身上。 史川对董庆山道:“董青灯,我与王灯郎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我觉他死的蹊跷。” 董庆山怒道:“蹊不蹊跷,由你胡说八道么?” “行,我胡说八道,董青灯,您不让我说,我不说就是了。”史川一拱手,退到了一旁。 易旭楼的血压稍微下来了一点,看着众人道:“王世洁近日,可与何人结怨?” 话音落地,隐约传来些笑声。 易旭楼怒道:“你们笑甚来?” 众人不语,史川似乎有话说,看了看董庆山,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样子是做给易旭楼看的,易旭楼对史川道:“你何话,你只管说。” 史川道:“我怕董青灯不让我说。” 董庆山怒道;“扯你娘淡,我堵你嘴了么?” 史川这才上前一步道:“副千户,王世洁脾气差,嘴毒,手贪,心狠,经常欺侮新人,动辄打骂,还勒索钱财,和他结怨的人,委实不少,但如果只说近些日子的话,与他结怨最深的是新人徐志穹。” 好高明的话术,没有遮掩王世洁的恶习,却非常自然的把徐志穹带了出来。 王世洁欺侮新人,徐志穹愤而杀人,多合理的动机! 这厮为什么要针对我? 因为之前的口角? 显然不是,为了那点争执,肯定不至于让他在红灯郎面前摇唇鼓舌。 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可就算有人指使,他怎么知道昨夜会出人命,为什么他会准备的这么充分? 杀人的事情败露了? 不对,不能胡思乱想,想错了就中了对手的圈套。 史川早就想算计我,把握一切机会算计我! 之前想通过活着的王世洁算计我,现在又想通过死了的王世洁算计我,他一直想把握一切机会算计我。 他的准备其实并不充分,只是这人聪明,嘴还伶俐。 我的准备比他充分的多,根本不用怕他。 杨武吓傻了:“这,这不可能!” 楚禾惊呆了,但没说话,他想着如果真是徐志穹干的该怎么办? 不能认,千万不能认! 刚刚放松下来的孟世贞差点跳起来,手底下互相残杀,这罪过足够让他下狱。 孟世贞指着史川鼻子道:“你特么说什么屁话?王世洁和徐志穹都是我的人!” 史川道:“所以我说,他们两个积怨最深。” 孟世贞喝道:“放你娘的屁!我特么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