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经不是道门中人,但我还是习惯了道门的规矩,咱们还是戴着面具说话。” 徐志穹知道陆延友为什么要戴面具。 不是为了道门的规矩。 是出于自尊。 第一眼看到陆延友的时候,徐志穹险些没认出他来,他左脸碎烂不堪,左耳也不见了。 他给徐志穹倒了一杯茶,从手指到手腕,凡是能看见皮肉的地方,都是伤痕。 徐志穹用罪业之瞳看了一眼,陆延友的头上,顶着一尺多长的罪业。 他和徐志穹一样,被道门除名了。 “让你见笑了,我这样子的确狼狈了些,”陆延友自嘲的笑了一声,“我在这屋子里待了好几天了,平时不见人,连楼都不下,生怕吓坏了客人。” 徐志穹道:“谁把你伤成了这样,龙秀廉么?” “你知道龙冢宰回来了?” “怎么会不知,他把我从道门除名了,为什么连你也不放过?” 陆延友长叹一声道:“你认得孙千里么?” 徐志穹点了点头。 陆延友叹道:“那天,我收到消息,说你被冢宰除名了,我心想咱们这冢宰多少年都看不见人,怎么今天突然冒出来了? 我回了罚恶司,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状况,正好在长史府撞见了孙千里, 孙千里说你恶贯满盈,被道门除名了,我说马尚峰到底犯了什么错,咱们一桩一件好好说说, 孙千里骂我,骂我是个戴罪的贼囚,没资格跟他说话, 我说京城罚恶司是白大夫的地盘,也轮不到他这鸟厮来说话, 我俩争执了起来,最后争到了冢宰府, 龙冢宰还真是客气,对我好言相劝,说什么我劳苦功高,要免了我昔日的罪过,还说你背着我做了很多事情,被道门除名实属罪有应得, 兄弟,当初免了我长史之职,让重回八品赎罪的,就是龙秀廉,他是个什么鸟,我能不晓得? 跟我说这些,都特么是扯淡,他在用三品技,偷偷加我的罪业! 我不跟他多说,找个机会,我直接回了罚恶司,转身就去赏善司,找白大夫说理! 结果我半路上被孙千里劫了,被他打了个半死,被他扔回了罚恶司,当着大小判官的面,割了我一只耳朵, 他说,我也是个恶贯满盈的人,他说冢宰也把我除了名, 这王八羔子想杀我,可他没敢动手,我老陆混了这半辈子,多少还留下点名声,罚恶司里有不少判官和孙千里争执了起来, 孙千里在京城还没站稳,没敢把事情做绝,且说限我一个月内搬出京城,否则必取走我项上人头!” 说到此,陆延友笑了,笑得满是鄙夷:“他个杂种,他特么算个什么东西?我就不走!走了就等于认了罪了! 我等他来杀我,我就算弄不死他,我也让他掉层皮!咱们道门有真神,我死了,也得让真神看看,我这条命拼的值不值!” 徐志穹放下了茶杯,良久无语。 那场梦来的真准,徐志穹再晚回来几天,陆延友当真就没命了。 可这事,白悦山为什么不管? “陆长史,你知道白大夫身在何处么?” 陆延友默然良久道:“知道,城南新开了一家茶坊,名叫秀轩茶坊,掌柜的名叫穆秀轩,你去那茶坊里,就能看见白大夫。” 徐志穹放下茶杯,起身便走。 陆延友拦住徐志穹道:“兄弟,你在那,不仅能看见白大夫,还能看见不少同道, 听我一句话,忍住,千万忍住,千万把火咽下去,那是龙秀廉开的茶坊,他一干心腹都在那,你可斗不过他!” 徐志穹没再多说,离开了朱窟窿茶坊,径直去了城南。 他用易容术改换了容貌,把身形改的粗壮了些,肤色变黑,脸变宽,又添了一脸络腮胡子,和原本的徐志穹看不出半点关系。 “这位小哥,你知道秀轩茶坊在什么地方?” “过了这条街,东边第二家,姑娘长得俊,茶沏得也香,是个好去处。” 徐志穹一路打听,到了秀轩茶坊,刚一进门,一名伙计迎了出来。 客爷,里边请。 徐志穹看了片刻,这小二他认识。 七品判官王安猛。 这厮是京城罚恶司有名的猛人,剿灭浮州罚恶司的时候,他收了不少判官,也赚了不少功勋。 虽然让他给昭兴帝判罪的时候,他怂了,但徐志穹对这人的印象一直不错。 他怎么跑到茶坊做跑堂的了? 徐志穹找了个座位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五两多重,塞到了小二手里:“上茶、上酒,上两个小娘子,爷爷若是开心,还有赏!” 王安猛接过了银子,转身去了后堂,没过一会,先端上了几盘差点,有端上了各色茶具和酒具。 花茶坊,都卖酒。 两名小娘子走到身旁,一个点茶,一个煮酒。 “客爷,尝尝奴家沏的茶。” 只这一句,徐志穹认出了点茶的娘子。 平时她都带着面具,刚坐过来的时候,觉得身形有几分相似,听这声音,这身份便坐实了。 是王嫣儿,七品推官王嫣儿。 以前总和夏琥抢生意的王嫣儿,跟着冯静安,给徐志穹找过麻烦的王嫣儿,大战孽星分身、铲除滑州败类的时候,和徐志穹并肩作战的王嫣儿。 她在秀轩茶坊当了煎茶校尉。 那位煮酒的娘子又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