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摇头,她不能走。
只差最后几步,她决不能功亏一篑。
宋祁身材颀长,看着有些单薄。他长着一张清俊的脸,一双眉眼如水墨画就,格外摄人。
三年的时光,将他当年的少年意气涤荡而净,多了几许成熟的稳重。
但此刻他看青黛的眼神,却带着不明的意味。曾经那个柔弱的小姑娘,好像突然间长大了,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他回到长安,见过寒苏后才知道,他离开的这三年,青黛都是在宜芙馆度过的。
宜芙馆,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黛儿见到哥哥活着出现,好像并不意外?”宋祁嗓音温柔,只以为青黛因自己消失三年未曾出现而心生芥蒂,毕竟三年来,他曾写过许多信给青黛,青黛都未曾回过一封。
“哥哥和师傅,有更重要的事情,黛儿知道。能再见到哥哥,黛儿已经心满意足。”
从六岁到十四岁,都是宋祁在照顾和保护她,现在也一样---他绝不允许她白白送死。
他知道青黛自小性子倔强,一旦决定好的事情,就极难有改变的余地。
可这回,他不会再顺她的心意。
“你长这么大,哥哥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但这一次,哥哥绝对不许你去送死。”
青黛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她知道三年前宋祁并不是真的坠崖而死,也并非当真弃她于不顾。而是同师傅一起去了别的地方,他们在蓄积能与谢鲲抗衡的力量。
见青黛良久未说话,宋祁也并未多问,他知道他她来聪慧,猜到些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师傅当时被追杀,所以要带上我,只有佯装坠崖而亡,否则便会留下许多隐患,不仅会害了师傅,而且还会连累黛儿...哥哥也不想不辞而别...”
青黛双眼盈着泪光,“黛儿不怪哥哥。”
“哥哥你快走吧,我定会没事的,这次我有把握的!”青黛是认真的,她的计划在一步一步顺利地进行。
宋祁却越发心疼,眉目紧皱道:“今日,你必须跟哥哥走。”
青黛眼中的泪花已然滚落,一滴一滴地砸下。
“我自己愿意的,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场大火中的亲族的惨叫声。我要他死,就算付出性命,我都在所不惜。”
正如寒苏预料的那般,宋祁并未劝动青黛。
于是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绢帕,迅速地在青黛鼻尖捂了片刻,她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宋祁将青黛抱起,快速从园中小路绕出,方一出门,便有一辆马车停靠在门边。
一小厮探出头来:“少主,附近有官兵,一应事宜均已备妥,我们得快快离开。”
宋祁微微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青黛放入马车,又拿过一只软垫给她枕着,这才吩咐小厮快马驾车,离开此处。
马车一直向南而去。
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传来,接着是一声声极具挑衅意味的口哨。
小厮快速驾马车,试图甩掉身后追来的马群,但并没有成功。
为数众多的骑兵将马车拦截在一片衫林之中,小厮淡然地勒住缰绳,安抚住略有些焦躁的马儿。
“小人乃是南省来的商户,南北奔波以贩卖茶叶为生,做的都是正经的营生。不知官爷何故将小人拦下?”小厮神态紧张,颇有几分忌惮之意。
领头的那人身穿铠甲,手执弓箭,背挎箭羽,随时准备将那锋利的箭刃刺入小厮的五脏。
“正经商户?你马车里藏着什么人?”领头人歪嘴吼道,“马车里的人,马上出来!”
小厮忽地一个激灵,连忙从马车上连跑带跳地下来,一边磕头一边跪地求饶:“官爷,小人马车里并无他人,不过装着一些长安的特产,都是小人用以犒劳家乡父老乡亲的。”
“死鸭子嘴硬!老子明明看见一男一女上了你的马车。”
“官爷啊!小人车上并无他人,还请官爷查看!”
领头人直接吩咐手下搜寻,就连马车底都未曾放过。
不料果真未能找到任何人影,甚至连一丝踪迹都未能发现,有的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杂碎。
领头人百思不得其解,分明看着人上的马车,之后也一直跟着,人哪里去了?
他猛地拍了拍脑袋:中了金蝉脱壳之计了!
宋祁一早便预料到青黛会被人跟踪,自然也有应对之策。
“醒了?”宋祁看着微微睁眼的青黛,温柔笑着。
前一世,宋祁并未这么早出现在长安,也未曾像现在这般,强行要将她带走。
一切都变了,可青黛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缘由导致了这些变化。
“哥哥要带黛儿去哪里?”
“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那里,只要有哥哥在,便无人能伤害你。”
“哥哥是专门为黛儿回长安的吗?”
宋祁轻轻抚摸着青黛的头发,微微点头。
“哥哥听说你被送到谢鲲身边,便猜到你要做什么。这些年来,要杀谢鲲的人不在少数,训练有素的刺客都不能伤他,更何况是黛儿呢?”
“黛儿知道如何调制出无色无味的剧毒,哥哥知道的,黛儿只需要抓住机会,便可以置他于死地。”青黛争辩。
“师傅不该安排你去伽蓝园。谢鲲和大兴朝的命数,应当由我和师傅来了结,而不是你一个弱女子。”
午间,宋祁正与青黛在驿站用饭。
两人容貌都格外出挑,着实在驿站引来了无数目光,纵使有意避开人群,特地坐在角落,也不免成为驿站的焦点。
人群中又一个身着绫罗的公子哥,轻摇着手中的鹤羽扇,眉尾轻轻一挑,勾勾手指叫来随行的小厮,伏在小厮耳畔交代了几句,便起身进了驿站的内室。
青黛并没有什么胃口,但也稍稍吃了些。
饭毕,两人正欲起身离开,不料宋祁便头晕起来,很快便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青黛正要去扶宋祁,却被两个小厮将她从背后拉住,径直带上了楼。
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