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听到这句话,陈因是怔神了那么一瞬的,她反应过来后一下就笑出了声。
陈因是真没想到,她为打发时间而搭的讪,竟然能遇到有这么高趣味性的。
她在燕怀之身上感受到耳目一新的感觉。
因为无论她所处的职场或是商界,她在的圈层和交际圈,都已“超脱”金钱,至少表面上“谈钱”都是有伤大雅。
端的就是要,商不言钱,句句带金。
一切都是那么体面而又迂曲,虚伪而又了无生趣。
可他是鲜活的。
哪怕她一时辨不出,他是在冷嘲暗讽,还是真的见钱眼开。他都给她一种张牙舞爪的生命力和真实感。
燕怀之看着快笑成一朵明艳的花的女人,一对水滴形欧泊石耳坠,泛着橙蓝的光华,随着主人的大幅度动作迷离幻变,一如他现在内心——
就感到很迷幻且离谱。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不再看下去。
右眼皮却不安地一跳,内心一片哀嚎。
虽然他不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矫枉过正,弄巧成拙了。
可这种看着就事业有成的精英女士,难道不是应该喜欢那种清新脱俗的,纯良得跟朵小白花似的纯洁男大学生吗?
可他呢?
就差直接写张“我是拜金男,我只爱钱”的大字条拍在脑门上了。
这女人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旦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女人现在绝壁盯上他了。
但都演到这儿了,不如一条路走到黑,死马当活马医,再来点猛的?
于是,燕怀之状似腼腆地笑了笑,声音中带着几分犹豫,试探道:“那,那三七分也是可以商量的。”
陈因闻言勉强止住笑意。
心里却更乐了,她什么形形色色的面具伪装还见得少吗?但这种清澈中透着愚蠢的演技,她倒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真是没想到啊。看着清清冷冷,却是个跳脱的戏精。
她一时间难得玩心大起,冒出个有趣的点子。
不是喜欢演戏吗,姐姐陪你飙戏啊。
陈因按捺下心中的兴奋,调整坐姿和表情至端正到位,然后用力地拍了下手,语气恍然大悟中带着惊喜,“原来是碰到同行了啊,你是新来的托儿啊。”
酒托,即酒吧中以聊天、交友为理由,诱导他人消费高档酒水的相貌出众,巧言善辩的人,有酒吧中自养的正式员工,也有临时外雇的。
燕怀之:?
?!
陈因:“失敬失敬,看你这一片的战果,弟弟今晚想必提成能拿到这个数?”说着,她对暗号似得对着燕怀之比了个数字。
什么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燕怀之脸都快木了,“唔,还好吧。”只能堪堪维持住表情,无措地移开视线含糊地答道。
心中忍不住吐槽,谁跟你是同行啊,他为了应付搭讪,才出此自黑下策,仗着就是他不可能再来这地儿。
结果误打误撞,李鬼遇到李逵。
救命,要翻车了!
“太谦虚了,弟弟今晚一定一战成名打响了招牌,一跃成为我们这条街最靓的黑马,咱行业的明日之星。”
燕怀之:“……”。
“弟弟恐怕刚来,有些消息规矩不懂,咱先加个微信,姐给你细说啊。”陈因说着就掏出手机,一边打开微信的好友码,一边看到燕怀之“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还笑得一副古道热心的样子,解释道,“咱行是有原则的。同行不骗同行,你放心~”
“我,我,我只做独单,也不是很需要消息。”燕怀之艰难地组织语言,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道,“嗯,那个,姐,也不用这么麻烦加微信吧…?”
“不麻烦,不麻烦。你单做也好,打配合也罢。万一同行撞车,钱飞了还能再赚。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伤了和气多不好。出单时,群里通个气,就发条微信的事。”
陈因一串话下来跟打机关枪似的,一个字都不带卡顿,简直不要六到飞起。
燕怀之僵着脸微笑,一个字都插不进去,只能尴尬地保持沉默。
陈因见状适时流露出些许怀疑,“你不会是对门Crush派来的吧?”
“对面那家不是叫潮汐吗?”燕怀之回问,下意识凭借着仅有的几秒过路记忆,指出陈因话中的漏洞。
陈因闻言心想,记忆力不错,但还是太天真呐。
可以看得出来是很少混吧的大学生。
陈因眯了眯眼,压低声线语气开始有些危险,“挺上道啊,来之前没少做踩点吧。所以你不是新人?是哪家派来的?”
女人此话一出,燕怀之瞬间心里一咯噔。
他装什么不好装酒托,这简直是挖坑给自己跳啊。
现在好了,遇到真酒托把自己搞进对方的猜疑链了,稍有回答不慎,就会被打手请去小黑屋的那种!!
放平时他不怕事儿,但他现在没时间耗下去,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来。
首先,他必然不能承认自己“不是新人”,否则因为脸生且没有做对方所说的什么“报备”,那对方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是所谓“对家”派来的。
其次,他也不能装糊涂演“真新人”,他先前的回答已经把自己装饰得像有一定经验的酒托,如果现在再装“新人”,那就像心虚后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者虽然近乎矛盾,但他无论在两者之间选择哪个,都会导致相同的后果,即让对方怀疑他是劳什子对家的卧底。
所以,他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选项——承认自己不是新人,但是是新来这片不熟规矩,然后乖乖加这个女人的微信。
燕怀之在陈因充满“核”善的笑意无声地催促下,沉默了片刻权衡着,内心一片憋屈,最后还是屈服,道:“姐说的不错,我是新来这片的,不熟规矩。还是麻烦姐给我讲讲了。”然后乖乖地吐出一串数字。
陈因撩起眼尾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悠悠收回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