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腿想要出门找,可是浓黑的夜晚掩盖了一切痕迹,老人就算想找也无从找起,只能倚坐在断掉的门框处等天亮,却终于体力不支再次昏睡过去。如今看到阿念完好,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才感到一夜寒风吹得身体格外沉重。
阿念只觉眼睛一酸,此时看着相依为命的爷爷,昨晚被绑的委屈顿时浮了上来,忙稳了稳情绪,说道:“爷爷,昨晚我不小心,被两个坏蛋抓走了。”
老人一惊,忙上下摸着阿念的胳膊问:“可有受伤?坏人呢?”
阿念紧紧抓着老人的手,道:“我没事。是这位夫人和少爷救了我,还留我在他们府上过了一夜。”
老人这才发现后面慢到一步的两个人,只见两人衣冠齐楚,光鲜亮丽,其中女子容貌明艳,看着似乎很是面善。老人忙拱手道谢。
云昭赶紧上前扶住了老人,说道:“老人家,外面天凉,我先扶您进去,再慢慢说啊。”一触之下已感觉老人皮肤滚烫,显然病得不轻。
一行人进了土地庙。此庙坐南朝北,庙中供台腐朽,原本供着的土地公的塑像早已不知所踪,墙缝中爬满青苔藤蔓和不知名的小花。宽两进的庙东南角完全垮塌,东北角也摇摇欲坠,只余西边的一半还算完整。西南的小小一角勉强能够躲雨避风,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底下垫了些茅草,是祖孙俩晚上睡觉的地方。旁边停着一辆破旧的小推车,上面堆了些杂物,车旁边的地上摆着一个缺了口的瓦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还有一个同样豁了口的瓷碗,和一个熄灭的火堆。
这就是这祖孙俩的全部家当了。
云昭扶着老人靠着墙坐在角落的草席上,问道:“老人家,您怎么称呼?”
老人苦笑了一下:“老叟姓程,现在就是一叫花子,夫人随便称呼吧。”
云昭看着面前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虽然衣衫破旧不堪、形容消瘦萎靡,身上还到处都是伤痕,但举手投足间仍有一丝气度,便恭恭敬敬地问道:“程老伯,您病得不轻,这里不适合养病,您和阿念不如暂住到我府上去?”
程老伯不动声色地用衣服下摆遮住自己的腿,摇头道:“不麻烦夫人了,许是昨晚着了凉,歇几天就好了。”
云昭又劝了几句,见程老伯始终不为所动,只好作罢。
程老伯细细地问了一遍昨天晚上的经过,很是后怕,对姐弟俩谢了又谢:“夫人,公子,阿念昨晚唐突了,您二位不仅救了她,今日还特意送她回来,我真是感激不尽。二位贵人家中殷实,我们现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实在是不好意思。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不嫌弃的话,尽管来找我们。只是夫人您也看到了,我们的确是……只怕这份恩情这辈子都无以为报了。”
云昭连连摆手:“程老伯,这事儿我们也有责任,您别太过介怀,好在阿念最后平安无事,要不然我真是对不住您了。”
“夫人言重了。是我家阿念有福气,碰上了您二位,要不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程老伯说着又要行礼。
云昭忙扶住他,道:“程老伯不必多礼。”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昨晚闲聊,偶然听阿念提起,她是您在这个庙里捡来的?”
程老伯点了点头。
云昭问:“那是十二年前了吧?”
程老伯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啊,她父母染疫病身亡,留她一个刚出生的小孩,正巧我路过,就收养她了。”
云昭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们今天来,一是送阿念回来,二是想跟您打听一桩旧事。”
“哦?夫人想打听什么旧事?”
“十二年前,也就是建熹十四年,六月十五左右,不知道程老伯您当时是否恰巧在附近?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看到什么人、或者听说过什么?”
程老伯双眼微阖,似乎有些疲惫:“不知二位贵人打听这个干什么?”
云昭忙拱手道:“不瞒您说。我姑姑和姑父失踪已有十二年,家人遍寻不到踪迹,只能查到大约那个时候在此处出现过。这些年来,家人一直都在寻找他们,只是……”云昭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人海茫茫,实在是没有什么线索。”
程老伯闭了闭眼。十二年前的六月十五……
好半天,程老伯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云昭,说道:“夫人见谅。实在是时日久远,老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