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仙家,他们都有自己的好友或挚爱,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在没有差事的日子里逍遥快活,饮酒寻欢。
而尊贵的太子殿下却“不能有”,“不配有”。
灵涴跟他说熬过去一切就会变好。可神族从未真正放过他,哪怕是现在。
确实熬过去了,扶渊想。
他躺回塌上,让思绪放空。
此时的蓝纾收好残羹冷炙,默默望着漱河出神。
从前她是受尽万千宠爱的蓝家三小姐,觉得被任何人喜欢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家人们疼爱她,都城中的贵女也都愿意结识她。
她有过很多闺中好友,也曾和她们一起春日赏花,秋日泛舟。来攀结的贵女是那样多——似乎也包括陆晴玉——蓝纾觉得那这就是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她也曾有过虚妄的“爱情”。那时夏梓溪知道蓝纾喜欢宝石,冒着被父亲责打的风险偷偷带她去矿场挑星光矿,亲自给她打一条手钏。蓝纾曾那样坚定地相信过他。
如今她已经没有家了。蓝家灭门,这个世界上所有爱她的人都已是夏家的刀下冤魂。
她不该再有任何幻想。不会再有人爱她的。
复仇,是蓝纾此后余生唯一应该做的事情。
这一夜彻骨的寒冷。
翌日,蓝纾早早出门采了野菜,又御风偷了些鸟蛋,下河翻石头找到些蚌壳,做了份丰盛的早餐,又将山洞里里外外扫干净,插上新花。
“扶渊,快看看我做了什么好东西?”蓝纾凹了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
扶渊睁眼,看见正忙着擦拭洞壁的蓝纾,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蓝纾这样弱小,却一直努力想回报他些什么。
他作为一只活了两万多岁的狐狸,实在有些不安。
“以后不要做这些。”扶渊轻咳一声,“我在这山洞中住了很久了,没有这些习惯。”
蓝纾的背影陡然僵住。
这是要赶她走了么?
“昨日是我语气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扶渊牵起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亲和的笑容。
“没事没事,我绝对没有介意。本来也是我唐突了。你放心,一个月期满,我立马就离开。”蓝纾仰起灿烂的笑脸,“那个,我第一次做这么丰盛的早餐,就当昨日给你道歉了,好不好?”
扶渊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明明是他伤人在先,为何是蓝纾与他道歉呢?
算了,就先这样。
“剩下这两周,上午练体,下午学剑。你体质差,自己日后要多努力些,我只能教你些大概。”扶渊道。
“好。”
蓝纾舒了口气。
只要扶渊还愿意教她就好。学会了剑,他怎么赶她走都是可以的。
用过餐后,二人一前一后走向林中。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力量不足,只有依靠身形娇小灵活的优势,以快制敌。”扶渊随手拾起一枚竹叶,递给蓝纾:“我不便用灵力。你可以自己催动龙符试试看,注入灵力,然后将竹叶飞出去。”
“飞出去?”
“嗯。若是练得好了,可以当暗器用。”
蓝纾跃跃欲试。柔和的青光包裹住竹叶,蓝纾屏息凝神,挥手洒出。
叶子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蝴蝶似的飘落了。
扶渊指了指远处一株碗口粗的竹子:“什么时候你的叶子能插进那棵竹子,便是练成了。
蓝纾严肃地盯着那片飘落的叶子。
“你这把吟风剑是至快至锋利的神剑。虽不知那铸剑者配了什么剑法,但基础的钩,点,挑,刺,撩,劈还是相通的。”扶渊取下自己的银色长剑,“我会教你一些基础。日后若是遇到更合适的剑法,也可上手的快些。”
“好。”
“练剑追求的是以身带剑,人随意动,气息与剑意相呼应。你这吟风剑中有只剑灵,要多与它培养默契。”
蓝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来,我演示一遍最基础的剑招。你要记好了。”
扶渊拔出长剑横在身前,轻挑剑身,游龙般向前探去,轻盈的脚步腾挪闪躲,随后又拧腰前刺。
招式都很简单易学,但剑意盎然,大气舒展。
一片杜鹃花翩然落下。
刺出的剑招陡然一扭,精准点在面前小小一片粉嫩花瓣上,同时脚下发力向前滑出,将花钉在前方的竹子上。
扶渊收剑,杜鹃花仍留在竹子中,就像本来就从那缝隙中生长出来一般。
“哇……厉害厉害。你这把剑和吟风剑哪个更强些?”
“这就是把普通的铁剑而已。”
好家伙,扶渊这样的大妖,居然就用柄普通铁剑。
“这套剑招可有名字?”
扶渊抬起头,十分严肃:“菜鸟剑法。”
……蓝纾甚是惊讶,想着怎么这冷面狐狸还开起玩笑来。
其实扶渊确实非常严肃。
菜鸟剑法是母亲在带灵涴入门习武时自创的基础组合。那时灵涴还是只懵懂的小仙鹤,母亲便笑着说,这菜鸟剑法就是为她这样的小菜鸟设计的。
后来扶渊长大了,母亲便改良了第二版本的菜鸟剑法,让他也先学这套。
如今又由他传给了蓝纾。行吧,也算是一种传承了。
上午练御风和飞竹叶,下午就练体术和菜鸟剑法。蓝纾一刻也不敢怠慢,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蓝纾觉得一刻不停的挥剑能让心得到片刻安宁。
她这几日也想过,何不隐姓埋名,躲到另外的国家去了此一生?世界那样大,总能有她的容身之处。
可她放不下蓝家的冤屈。父亲临终前将吟风剑护住扔给她,她又背负着这只来历不明的金瞳,如今又获得了一块龙符之力。
既然得到了这些力量,就不该软弱地躲躲藏藏。夏梓溪和夏青山必须要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对——去沧州。
蓝纾想起来了。哥哥就是在沧州中游战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