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月色寻到古庙时,古庙里正有亮光,一股烧烤香味扑面而来。
正如小桃仙所说,这古庙略有老旧,但遮风挡雨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见古庙建在河边,大约方圆五丈。地板只要一踩,便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抬头往上看,顶上盖了稀疏茅草,透过茅草缝隙,还能看清一片晴空。就这破庙,若是有惊雷暴雪,铁定捱不住。
果然只能遮风挡雨。
小八的拳头硬了。
她绷着神经,可劲儿克制自己的情绪:虽然又被队友坑了,但是也不能伤害队友,不能伤害队友,不能伤害队友……
小八循着烧烤香一路走进去,庙内除了外头透进来的月色星光以外,唯一的光源便是一堆篝火。
整座庙里,无一处是不蒙尘的。偶有老鼠迅疾从脚边跑过,一只半个巴掌大的蟑螂从角落里钻出来,试图偷袭小桃仙面前篝火上架着的两条烤鱼。
小桃仙鳖头一撇,敏锐地察觉到蟑螂动向,伸出一只鳍猛地一拍,蟑螂登时被压在掌下。
只见小桃仙松了一口气,将压着蟑螂的鳍抬起,就在这一瞬,蟑螂的触须动了动,紧接着,居然猛地飞了起来,愤怒地和小桃仙干架。
小八凄凉地摇了摇头,懒得管他们,重新搭了一个新的架子,把自己湿漉漉的麻布衣挂在架子上烤干。
又凄凉地面对火堆坐下,凄凉地伸出手,凄凉地啃了一口烤鱼。
外焦里嫩的肥鱼入口,小八暴躁郁闷的心情总算略略得到纾解。
刚才来时她手里还得抱衣服,再加一尊神像有点拿不下,便只好把神像用光秃秃的手臂贴身夹着。此刻她一边大口啃着肥鱼,一边拿出神像细细琢磨。
也不晓得是不是篝火映照的缘故,她横竖看手中的神像,都觉得好像整尊神像都发红了,不仅红,还有点发热。
小八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神像的眼神,怎么除了轻蔑高傲以外,好像还多了三分焦虑、三分愤怒、四分羞耻呢?
手中的烤鱼转眼就被啃剩一副骨架。
小八一边嚼一边想,造成神像眼神及颜色不一的原因,可能在于现在这个艰苦条件下的光线,与先前林间自然光不一样吧。
她忍不住多端详了神像两眼,端详着端详着,一颗慕色心活生生被吊了上来。
要是这像上所雕之人,是真实存在的就好了。
小桃仙收拾完蟑螂,哒啦哒啦爬到小八身边,看到她的一瞬间,一颗脑袋当即缩回了鳖壳里。
声音从龟壳里传出来:“你快把外袍披上,姑娘家家的,如何这样不知羞耻。”
小八理直气壮地反驳:“不行。我刚洗完外袍,外袍是湿的,夏夜风凉,穿湿衣服过夜容易伤寒,我觉得比起披外袍,我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说着,还觉得自己被指责了有点儿委屈,继续道:“再说了,我又没全脱完,这不是没给你瞧见什么吗?你瞧见什么啦?夏日炎热的时候街上还有男人光膀子呢,你怎么不说他们不知羞耻啦?”
龟壳里继续传来小桃仙的声音:“哎,仙风败坏,真是仙风败坏呀。”
小八食指搭在右眼上,拉下一点眼皮,吐出舌头,朝他比了个鬼脸,哼哼唧唧地转了个身,不再理他。
这里是个古庙,周围有不少神龛,她本想将神像放在神龛之上,实在舍不得这碾压群芳的绝色面容,想了一想,还是收回手,玩偶一般地抱在怀里。
她搜刮来一团柴铺在篝火前,在上面躺了躺。白日里耗费的精力实在是太大了,眼下这一躺,困意就如潮水般袭来。小八便搂着神像,安然入睡。
夜色渐浓。
不晓得过去多久,慢慢地,整座古庙里趋于静谧,只剩下一人一鳖,还有平稳的呼吸声。
火花噼啪跳动,溅出三二点火星。
少女怀中的神像轻微晃了一晃。
确认这个不知名的陌生女人和那只会说话的王八睡熟以后,神像从少女的怀中飘了出来。
他正想落在大殿正中央的神龛之上,但发现神龛上有灰尘,只得刮来一点小风,把灰尘刮得一干二净。
再想落下,却又发现神龛的角落里还有一点蜘蛛网,神像皱了皱眉头,嫌弃情绪油然而生。
蜘蛛网里团着的蜘蛛吃蚊子吃得正欢,突然被一股醇厚而霸道的灵力猛地震了一震。蜘蛛咬着蚊子抬头,发现一尊神像正居高临下地逼视自己,八条毛腿抖了抖,火速吐出美味,立即收拾刚刚搭好的网,不情不愿地卷铺盖蹬蹬蹬跑掉。
神像这才心满意足地,轻飘飘地稳稳在神龛落下。
他高坐神龛之上,俊朗的双眼眼波流转,想起了过往的事。
他沉睡数载,沉睡前为了防止没规矩的人擅闯自己寝殿,便在寝殿前布下机关,顺手还捏了个虚影作双重保障。
他本该在三日前的午时自然苏醒,恢复灵力,做回天庭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星官。谁晓得,他的虚影竟在三日前的卯时就强行唤醒了他。
虚影用灵识告诉他,凌霄宝殿被真火烧了,凌霄宝殿被烧了不要紧,但是有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等着他去救。
说完,强势得甚至不给他思考余地,就直接把他强行召唤到凌霄宝殿。
他问虚影那人是谁,虚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被烧得灰飞烟灭。
天垣站在凌霄宝殿门口,看着直上青云的灼天烈火,很是茫然。
天垣想到这里就很来气,正是因为自己被虚影强行提前唤醒,才导致灵识不稳,灵体动荡,记忆受损。他沉睡以前那些重要的事,现在一桩都记不起来。
更令他来气的是,那该死的真火,竟然趁他虚弱,直接猛冲过来烧他,把他掀翻到了人间。
最令他怒火中烧的是,这好死不死的真火,不仅把他掀翻到人间,还偏偏掀翻到了一片垃圾场。
天垣简直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他生来就与别的星官不同,并非因修行而飞升,他是天地自然孕育的星官。因此,他的本形,就是一尊小小的、深蓝色却如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