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虽然手下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林之衡治军的能力却实在令孟归宁有几分佩服。
看着演武场上有条不紊的模样,孟归宁终于是露出几分笑意。
按理说她这么一个初来乍到的将领该想的是如何让这帮人服她,但这次,她怕是没那么多时间了。
“各位,”看着下头乌压压的一片,孟归宁朗声道,“此次事态危急,我便也不与你们说那些虚话了,如今縉安屯兵在外,扰我諭阳安宁,且不久便要撤军,林将军负伤,朝廷遣我前来,便是为此。”
“你们,可见得他们这般挑衅却又安然离开?”
“自然见不得。”那队伍中走出一人,一身甲衣,身形却有些单薄,瞧着很年轻,这倒是让孟归宁有些意外。
那人对着她抱拳,复又转身,看着人群,高声道,“诸位,将军昔日常道,我諭阳之威不可犯,縉安向来贼心不死,如今那些狗贼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岂不是让他们涨了气焰。”
“我等,全凭将军吩咐!”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瞧着那些人一个个的行了军礼,孟归宁看向最开始的那人。
她对那位林将军,怕是要再多几分敬仰了。
“好,”她开口,“那便劳烦这位……”
她看向领头的那位将领,那人也了然,曲膝行礼道,“属下上邑守军副将戚则堰。”
“那便劳烦戚将军到我帐中一趟,我有事相告。”
“属下领命。”那人抱拳,应声道。
——
“戚将军,”孟归宁立于帐中,看着掀开帘子走进的人,微微颔首,“林将军可还好?”
“将军一切都好,”戚则堰答到,“他知晓您会来,否则,也不会在府中乖乖的养伤了。”
闻言,孟归宁只是笑了笑,半晌才道,“我初来乍到,这段时日,还得麻烦你多帮衬些。”
“不敢。”
“算了,我便不与你客套了,”孟归宁转过身,指着一旁的沙盘开口,“你看看,如何?”
那沙盘与往日大不相同,他自然刚一入帐便瞧见了。
先前他还不明白为何林之衡要万般嘱咐他,若这位来了,有可出力之处绝不可推辞,如今想来,这般谋略,倒也绝非池中物。
一介女流到了如今的地步,谁又能说她日后不会再有寸进呢?
“将军布阵奇巧,属下自愧不如,”戚则堰道,“只……这玟山此处……”
“将军恐怕有所不知,”他走上前,将旗子插在玟山之巅,“此处虽与上邑更近,却受洺川管辖,若要从此处行军,少不得与洺川交涉,可,您该是想秘密行事的才是。”
“的确,”孟归宁赞许的笑笑,转身在那沙盘上划下一道,“此处,乃是商邯。”
“先时玟南之乱时,上邑守将穆执死战于此,为表心念,□□将此处划与上邑,只来不及下旨便是殡天,我们往这处走,便是真出了事,我也自有套说辞。”
“若如此……”戚则堰有些意外,却也道,“若如此,那便最好了。”
□□在时,这位可还没出生,这般秘闻,整个諭阳怕也没几人知晓。
这倒是让他颇有些忌惮,若这位真受当今信任至此,他倒是得思量思量,到底该如何待她了。
这回他倒是多虑了。
此事□□在时的书中便有记载,只不过有些偏门,又有些年头,知道的人自然少,孟归宁也不过比他多看了几本书罢了。
“此次行军,求一疾字,到时你遣人于阵前与其对峙,我便由此路行。”
“是,”戚则堰抱拳,道,“属下领命。”
“还有一事,”孟归宁开口,“先时已然打起来了,这些时日,却为何这般安静?”
戚则堰闻言,却只是皱眉,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突然就退了兵,驻扎在城外。”
果然。
孟归宁暗叹,手上力道加深。
——
时间倒是过得快。
孟归宁伏于草丛中,看着不远处的营帐和正由远处行来的队伍,心下凛然。
“萧将军,”戚则堰骑马立于帐外,一如不久前的孟归宁一般,处境却是大不相同,“可是逍遥够了?”
“戚副将,”萧既神色平静,还有几分笑意,依旧是先前那般安稳端坐于帐中沏着茶,“那些个没用的东西,你都处理完了?”
他轻呷了口茶,笑意更甚,“可我觉得,你好像没那个权力,动那些人啊……”
“你说是吧,孟少卿。”
听着他忽然拔高的声音,孟归宁面色沉了沉,背后的手招了招,一旁的一排弓箭手摆好了阵势,拉满了弓,直指着营帐处。
孟归宁直起身,站在坡上,居高临下,“萧将军好嗓子。”
这话听着,倒似是在夸戏院里的伶人。
萧既有些无奈地笑,又道,“何必如此。”
“对付你这种人,”孟归宁轻嗤,“我想不出更好的对策——不给你们脸。”
萧既偏了偏头,无奈的笑笑,起身自那帐内走出,理了理衣衫,“不久前孟少卿还与我同坐帐中相谈甚欢,如今却又刀兵相向,倒真是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挑拨离间。
跟我玩这套?孟归宁心下暗讽。
“萧将军与我对相谈甚欢一词的理解,怕是有些偏差啊,”孟归宁伸手自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在手中颠了颠,猛的投出,擦着萧既的衣裳直直插入后头的木桩上,“你我之间的相谈甚欢,该是如此才是。”
萧既转身看着那把匕首,又低头看了看被划破的衣角,笑意更甚。
看着孟归宁,萧既皱了皱眉,抬手一招,先前藏着的人手便一拥而出,将戚则堰和带来的人围在中间。
“孟少卿……当真要动手?”他道。
“我今日可不是来与你叙旧的。”孟归宁刺了一句。
“那还真是……”萧既垂下眼帘,轻声呢喃着,“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