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他们被困在这暗室之中,目不能视,只能在这里被动地盼着叶辰安来寻他们。如今已是深夜,那暗道又那般逼仄,纵然叶辰安连夜相救,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股无力感缠绕上卞宁宁的心头。
可片刻后,她竟寻到沈寒山的手,握在她瘦小的手中,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沈寒山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你忍忍,叶大人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话音落完,却又是一片寂静。卞宁宁怕沈寒山真的疼晕过去,只能一直轻抚着他的手腕,试图帮他缓解疼痛,也让他保持清醒。
沈寒山感受到手上的细腻,只觉安心,让他对腕上的疼痛也甘之如饴。
可愉悦没有持续太久,他突然觉得心口开始隐隐抽痛,浓烈的不详预感如大浪般袭来。
“今日初几?”
沈寒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让卞宁宁疑惑了一瞬,却仍是答道:“今日初十。”
不是十五,那为何……
身上的痛意愈发明显,心跳极速攀升,脑袋逐渐昏沉。
他将头枕在卞宁宁腿上,感受着胸口那钻心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像是一把弯刀刺入他的心口,却又在他身体里肆无忌惮地搅弄,仿佛要将他整颗心都狠狠拽出。
为何偏偏是今日?偏偏是此时?
沈寒山极力克制着,可身上的疼痛也没有退却半分。他抱着一丝期盼,往自己怀里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找到。
他得想办法转移下注意力。
“郡主……”
“说说话吧。”
沈寒山微弱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说什么?”卞宁宁问道。
“再说说,当年暗室中……”
“同我说的话吧。”
卞宁宁身子僵住,沉寂良久,握着沈寒山手腕的手,却是轻轻垂下。
“我不记得了。”须臾过后,她终于出声道,悲喜难辨。
心上像是被千万只蚁虫啃咬着,这蚀心之痛让沈寒山神思渐渐不再清明,混沌难言。他觉得自己灵魂仿佛被狠狠地抽离,在寂夜中横冲直撞,头破血流。
他竟有些不辨时日。
他只觉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恭王府书房后的那间暗室之中。
在那一方小小的暗室里,那个往日高贵如秋泉中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及的女子,却是怯怯地站在他的面前,眨着那双萌动而无畏的眼睛。
唤他:“沈寒山。”
“你可知,‘摽有梅,其实七兮’,下一句是什么?”
他当然知道。
沈寒山渐渐开始抽搐,毫无意识地低语着什么,却被他的痛吟声给淹没。
卞宁宁听不真切,只觉他的痛哼声仿佛那夏夜惊雷般,直直撞向她心里。她扶上他的脸,竟是灼手的滚烫。
“为什么这么烫?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寒山沉浮的思绪被她的声音短暂地拉回了现实,他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却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他轻挪了挪身子,却无论如何都藏不住那痛哼声。
可随后,他却是拼尽全力将头从她的腿上挪开,挣扎着离她远了些。他双手环着自己,蜷缩在一旁,思绪越来越混乱,逐渐在一片混沌中沉沦。双耳似是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除了黑暗,便是骇人的寂静。
卞宁宁腿上一空,令她不可抑制地心慌。她伸出手在四周摸索着,可除了一地的砂石,再无其他。
“你别吓我,沈寒山,你说话。”
可沈寒山却仿若未闻,唯有稀碎而沉重的喘息声。
卞宁宁静静听了片刻,这才大致判断了方位,朝着沈寒山摸索着挪了过去。当她再次握上沈寒山的手,才觉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能感受到沈寒山的痛苦,却不知究竟为何。方才沈寒山将她护在怀里,想来手腕是受了些伤,但却也不应该到如此地步。
沈寒山的喘息声越来越弱,浑身滚烫,全身颤栗抽搐不止。
卞宁宁摸着他的额头,心中如火燎过一般,焦急而又无奈。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若是沈寒山一直这样高烧不退,只怕他当真没命出去。
她想,看在今日沈寒山帮她探查刘芸之案、被她拖累却还在危难之际护她周全的份上,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她得做点什么。
不再犹豫,她顺着沈寒山的衣袖,朝他腰间的鞓带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