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
只盼,她莫要误会才好。
“出去再说。”沈寒山依然牵着她的手,朝寺外走去。
卞宁宁回头看了眼,就见后山漫天的火光,照亮天际。熊熊烈火仿佛一条巨龙,缓缓缠上整座后山,隐隐有将飞檐楼阁都吞噬的势头。
此时确实不宜计较这些。她收敛心神,随沈寒山出了莲经寺。
而刚出寺门,就见卞亦枫已经在候着了,悠然自得,仿佛方才不过是去散了个步。
而他身旁,则是满脸焦急的朱果儿,和一群衣衫褴褛的女子。
朱果儿一见到卞宁宁就冲了过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你没事吧?都怪我……都怪我……”
是她疏忽大意,竟不知一路陶靖都在跟着她,还害得卞宁宁一行人来寻她。那么大的火,她不知缘由,生怕卞宁宁逃不出来。
卞宁宁微微一笑,安抚道:“没事,这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朱果儿蓦然颔首,瞅了眼旁边的沈寒山和那个将她救出来的矜贵男子。心中默默庆幸,还好卞宁宁没事,否则她真得愧疚终生。
而那群被救出来的女子也纷纷跪地叩首,不断念叨着青天大老爷,哭成一片,却丝毫抵不过连经寺后山的一片嘈杂。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卞亦枫看着满天火光,勾了勾唇。
一不小心手抖,好像将火放得大了些啊。看来有得陶靖头疼的了。
卞宁宁却有些犹豫,看向沈寒山:“如果这里被烧光了,岂不是将郝盛远贩卖女子的罪证都尽数销毁了?”
“你想怎么做?”沈寒山问道。
她看向躲在一旁的那群瑟瑟发抖的女子,缓步上前,斟酌了半晌,才柔声说道:“诸位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如今你们已经自由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无暇顾及这边。”
女子纷纷点头,眼里却仍然残留着惊恐。
卞宁宁看了一圈,见这些女子身上皆有被责打的伤痕,心里溢出不忍。
她又走近一步,声音清浅似水,润物无声:“但是,若是你们此番就这么走了,那背后的恶徒却仍在逍遥法外。今后,不知还会有多少女子会因此遭难。”
部分女子眼里的惊恐逐渐收敛,忿忿地望向那片大火。
在那片牢狱之中,她们受了太多的罪。被人像货物一般挑选出来,再装扮打点一番,送予旁人,被□□、折磨之后,再像牲畜一样被丢回来。
循环往复,暗无天日。
一个女子颤着身子,缓缓抬头看向她,生如蚊蚋地问道:“那……那……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卞宁宁望向那双清澈如琉璃一般的眸子,说道:“我在此恳求各位,能答应我,出堂作证。”
可谁知这话一出,那些女子眼里的恐惧却更甚,畏畏缩缩地朝后退去,无人应声。
卞宁宁见状,心中悲叹。
她全然能懂这些女子的所思所想。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她们本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重新开始。
但若是将此事公诸于众,对簿公堂,那她们所遭遇的一切便再也隐瞒不住了。从此以后,她们的身上都会被世人焊上不洁之身的烙印,生活定然艰辛无比。
女子本无错,错的是这世道的偏见。
她都能懂,亦不想勉强旁人。任何人都值得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此番话,不是要强迫大家,而是希望大家能携手齐心站出来,勇敢地对抗背后的邪恶势力,将真相公诸于世。”
“我想做的,只是惩恶。”
可这话却并没有劝说到刚刚经历了生死屈辱的女子,反倒是让这些女子有了选择的机会。她们不再犹豫,嘴里不住地说着谢谢,脚下却是毫不犹豫地往反方向走去。
一个接一个,原本乌泱泱的一群人,竟都纷纷离去了。
这样的结果,在卞宁宁的意料之中,她也不会责怪于谁,只是心中仍是忍不住酸涩。
忙活一场,却连个人证都没有。
卞亦枫见她失神的模样,安慰道:“丫头,没有人证罢了,还有其他证据。”
卞宁宁垂着头,掩藏了所有的情绪:“待这里被烧成一片灰烬,还能有什么罪证?”
此番虽说将这些女子都救了出来,也不算白来一遭,可也就这一回,若是下回呢?再下回呢?
郝盛远一日不倒,她一日无法安心。
沈寒山缓缓走到她身旁,默了片刻,说道:“据我所知,陶靖那里应该有一本册子,详细记录了他们与官员之间往来的记录。”
这话说得隐晦,其实就是本账册,只不过货物不是什么稻粮水酒,而是活生生的女子。
只是此前他不想让她再过多掺合到此事之中,毕竟此事牵连甚广,危险莫测。
可他知道,她从来不怕危险,他亦不愿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