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一天的忙碌往往从清晨就开始了。
这一带的小商小贩比起玛利亚的其他地方,开张算是晚的。隔壁街是附近有名的花街,多半都是下午才开始营生,这些小摊小贩都是靠着花街带来的人流过活,因此作息也都跟着花街走。
但也不是所有小贩子都睡懒觉。一些机灵一大早就开张,他们不是为了赚那些客人的钱,而是为了花街人的钱。旁人白天工作晚上休息,花街正好反过来,白天休息时间可不需要吃饭?这就是商机啊。
一个小贩子正吭哧吭哧把摊子支起来,一边忙活一边在心里暗暗得意自己的聪明才智。他终于支起了摊子,转身要去拿东西,同时余光还时不时留意一下花街的方向。
在余光中,他看见花街一排楼的背面,二楼一扇窗户从里面推开,一个人从里面翻了出来。
这年头,出去嫖都不给钱,还得狼狈的翻窗跑路。小贩唏嘘着,也不急着搬东西了,停下来看那个狼狈的嫖.客的热闹。
离得太远,他看不清那个人的面貌,只能大致看出来身材高挑瘦削。嫖.客的手脚非常利索,像只灵巧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顺着墙落到了地上。那扇窗户还没关上,紧接着,又有一个人从里面翻出来。
和第一个人不同,这个人的动作稍显笨重,因为他的背后背着一大包鼓鼓囊囊的东西。小贩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床被子褥子!
小贩震惊了,他现在怀疑这俩根本就不是嫖完不给钱的,这九成是两个摸进去的小偷!可是这小偷得穷成什么样,才能对妓.院的被子褥子下手?
我没想到现场居然还有第二个人为利威尔的举动而震惊。如果知道,我一定会羞耻地以头抢地。我时常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发问,为什么我经历过的许多丢脸又奇葩的事情总与利威尔有关?
利威尔双脚落地后,还回头去看看那一大包被子有没有漏掉什么,然后还又把它们往肩膀上提了提。我看得眼角直抽,“不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玩意带走?”
利威尔抬起头瞪了我一眼,没说话。
“你还想把它带回去用?”我十万个不理解,“我是不是该夸夸你真是勤俭持家?”
利威尔抿了抿唇,他又瞪我,耳根突然红了,眼神看起来有点恼羞成怒。“你昨天晚上在床上,弄上了很多……”
我差点把口水喷出来,“你有病吧?!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把整床被子都抱走?”
他也有点恼了,“不然呢?你在上面……然后鬼知道哪个杂种又在上面滚?!我他妈必须把它带走!”
“那在咱们两个之前已经有无数个人在上面滚了!”我口不择言,“难不成你把这东西带回去以后还得供起来?”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利威尔僵在原地,瞪着我不说话。我和他对视,只感觉一道闪电在脑子里劈过。
“……不会吧?”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不会这么……”
利威尔扭头就走,看样子完全不想接我的话。我本来想骂他,但是看着他背着个大包袱一颠一颠得走得飞快,又觉得有点好笑。他没走出几步,突然回头又走过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两个相顾无言,利威尔低声说:“一起走吧。”
他的手,白皙,骨节修长,手指一根根穿进我的指缝里,然后发力扣紧,来自两人同样苍白的皮肤相互纠缠,就好像塑在一起的两具石膏。但是不同于我的冰冷,他的手是如此灼热,苍白的外表下能感受到蓬勃真切的热血,以及勃动的心脉。
我知晓那血液的滚烫,他们流淌在我唇舌上的感觉,蔓延进我的喉口,那是世上最甘美最诱.惑的毒药。血幕后面,有美丽动人的绀青色眼睛,里面水雾涟涟,绯红色染在眼尾,那是他.意.乱.情.迷的脸。
这既是自愿剖开胸腹袒露脏器的可怜菟丝,也是最牢不可破的枷锁与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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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拉给油灯点上火,转身想递给格里沙。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他正在看着窗外发呆。她暂时把油灯放在桌上,亲昵地捏了一下格里沙的耳朵,“看什么呢?”她笑着问道。
格里沙愣了一下,随即捂住了耳朵,虽然他捂得快,但是卡尔拉还是看见他的耳朵边红红的。“卡尔拉……”他小声又近乎哀怨地叫了一声。
格里沙是个正经到严肃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刻板。他重视礼教,可骨子里对卡尔拉的温柔让他一步步退让。卡尔拉还记得他们最初相爱时,她在酒馆无人的角落亲吻格里沙,这个男人会乖顺地承受,然后微微赫然地小声说:卡尔拉,这样不好。
卡尔拉笑起来,她弯下腰和格里沙贴了贴脸,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看去。隔壁家的农妇正在厨房里忙活,她看见农妇正忙着分解一只鸭子。
“你也想要我烤一只鸭子吗?”卡尔拉问。
格里沙把妻子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明明就是你想吃……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
“嘿,说得轻巧。”她已经是个妇人了,却还是会像少女一样撅起嘴,“鸭子会自己从集市跑回来,自己拔光毛、收拾干净,然后跳进烤箱吗?”
格里沙也笑起来,毛茸茸的发顶蹭的他有点痒,可他还是把下巴搁在那里,“我去买鸭子,然后收拾干净,让他干干净净跳进你的烤炉。”
他的妻子高兴了,一下子从他怀里站起来,撞了他的下巴,把他的眼镜都撞歪了。“这就对了,我见过你用刀给病人开膛,想必给鸭子开膛也利索……哎呀,对不起呀!”
他眨了一下眼睛,扶正眼镜,不接她的道歉也不提撞疼的下巴,只是很温和地说:“那是当然。”
开膛手术和杀一只鸭子怎么能一样呢,但是卡尔拉说一样,那就是一样的。
卡尔拉被他的保证吸引了注意,不太记得她丈夫的下巴,高高兴兴去看有什么配菜来配鸭子。格里沙提起桌上的煤油灯,他是准备去地下室工作的,但是想了想,他暂时吹灭了灯,走进卧室。
艾伦躺在自己的小床里睡得正香。这小崽子一天里难得有不闹腾的时候,和他与卡尔拉一般的黑发柔软地贴在脑门上,闭着双眼可爱极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