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容和三十二年正月初二那天,老皇帝驾崩,恰逢时局动荡,外忧内患之际,尚且年幼的太子临危受命,被迫即刻继位,由太常选定正月初四这天为登基吉日,并改年号为照安。
一夜过去,燕国的云都城在素雪的包裹下像座银阙珠宫一样晶莹剔透。
积了厚厚一层的雪覆在枝杈间似满枝绽放的梨花。
因今日是新帝登基的重要日子,即使街上张灯结彩也鲜有摊贩出来大声吆喝,就连平日里嘈杂的茶楼酒肆,在这一刻都静悄悄的。
时不时有马蹄声在街角响起,是街吏在巡逻。
而越是靠近王宫城附近,守卫便越是森严,是严到连只鸟都飞不进去的程度。
文武百官尽立于天坛之下,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
年幼的新帝直直站着,看去有些纤细孱弱。一头乌发由冠帽束在脑后,只露出一截细而白洁的脖颈,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淡青色的血管,仿佛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折断。
尽管从侧边看她的脸部轮廓稍显稚嫩,五官精致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冰冷。
幼帝身着缀有金丝的玄黑衮冕礼服,更衬得她肌肤宛若霜雪般苍白。
这位新帝正面无表情地听着跟前礼仪大臣的宣告,乌浓的长睫低垂着,看上去格外乖萌,而那弧形漂亮的眼尾流泻出些微冷淡来。
她叫玉昭,是燕国的太子,哦,现在是准皇帝了。
“昭儿,燕国的未来就交付给你了。”老皇帝在弥留之际攥着玉昭的手腕,愣是把国家重任生生地压在她稚嫩的肩上。
玉昭当时就跪在边上,她嗅着那股朽木将枯的气息,眉眼低垂着应声说是。
其实单论年龄来说玉昭是轮不到太子之位的,因为在她上头还有三个兄长,但谁能想到他们三人没一个靠谱。老皇帝无奈下只得将目光放到自己那群幺子身上,最后选了玉昭作为继承人。
可惜她爹刚立她为太子没多久就卧病于床。
这几年里玉昭每天要学的东西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心底始终飘着一种诡异的感觉,但她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不好与人说,便只能将这种情绪压下去生怕旁人瞧出些端倪。毕竟在这个位置上,只要出一点差错就会被拉下,万劫不复。
思绪流转之际,玉昭轻抬眼皮望向远处的人群,呼吸骤然一滞。一股寒意瞬间从她脚底窜起,在她四肢百骸间流窜,仿佛要将她的血液也给冻住,垂在身侧的手指冰凉而僵硬。
底下群臣的脑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密密麻麻地滚动着,拥挤地贴在那片黑压压的人群上。
玉昭缓缓倒抽一口气,直到冰冷的空气重新灌进肺中她才缓缓颤着眼睫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上面的字玉昭每个都认识却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她能够感受到其间溢出来的浓浓恶意:
“终于等到开服了,我是萌新,请问这个皇帝什么时候死?”
“我记得小暴君的死亡线挺多的,就看你怎么选了。大部分都是TE,开启起义支线以后是被起义军的你用长□□破对方的心脏,或者其他形式的死亡,反派NPC嘛是不可能有HE的啦。不过CG动画里,燕国亡国后小暴君是死在王座上的。”
“……所以这就是死也要死在皇位上么。”
“救命,好残忍啊!”
“楼上萌新吧?千万别同情这个小暴君,你了解完整个故事就知道对方有多可恨了,就是把这个小暴君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半夜刺杀狗皇帝有没有人组队,下本刷记录,加我记得附带武力值截图,混子不要。”
“我我我,我可以当一个挂件[乖巧].JPG。”
“……”
孤一定是疯了。
玉昭有些麻木地想,要不然她怎么会看见一连串大逆不道的字飘在大臣的脑袋上,单凭刺杀皇帝这一点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一定是她睁眼方式不对。
玉昭眼眸微阖两秒,再睁眼,那群可爱大臣的脑袋上依旧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句,且一句比一句惊心动魄。
玉昭:“……”
总不能是她看见了大臣们的心里话吧。
……不能吧?
“陛下,该上去了。”
边上传来一道很轻又十分尖细的声音,加上袖子间隐约的拉拽感,堪堪将她凌乱的思绪拉回。
是边上候着的宦官在提醒她。
浓睫颤出一道细微弧度,纤长的阴影落在她极白的脸上更加浓郁了几分。眼尾浅浅下垂,冷玉般的眸中微光轻敛,玉昭收拢袖口走向祭坛。
当玉昭背对着一众大臣朝天祭拜时总觉得自己脖颈间有些凉飕飕的。
祭拜完后的玉昭转身却依旧能看到那些令人心惊的对话,甚至还在人群中不断更迭,以至于玉昭之后的动作微滞,她的眼底更是充满绝望:这不是错觉!
玉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复杂冗长的登基大典的,她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混沌,等到回神时人便已经回了寝宫。
屋内寂静,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细微又绵密。
就在玉昭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时,脑中突然被塞入了一大段记忆,猝不及防的钝痛从大脑传来,要不是玉昭死死抓住了桌子一角她差点就跪倒在地。无数的画面向潮水一样尖啸着扑向她,似乎要将她淹没。
当玉昭忍着痛意看完所有记忆后直接陷入沉默,心中却诡异地冒出一个想法:难怪这三年里她总觉得不对劲。
这是一款游戏,而玉昭只是其中的NPC,还是一个即位没多久就要被讨伐的小暴君。
剧情中,她即位没多久就开始挥霍无度、横征暴敛,使得民不聊生,不仅如此,她沉迷美色调戏欺辱自己皇姐不说,还把她送去与敌国的老皇帝和亲;在她的后宫佳丽不止三千,而她一个不高兴还会滥杀无辜妃子。
朝中文臣直言上谏,却惨遭下放,本该有着光明未来的状元郎死在从军路上。更过分的是她执着剑明目张胆地在朝堂上杀了一位忠心耿耿的老臣,这一举寒了不少大臣的心,最后导致佞臣当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