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深色夜幕静静端着那轮散发出莹白光芒的月。
宋典和玄离紧跟在玉昭身后，还在长身体期间的玉昭连影子都比他们二人短上好大一截，不过玉昭并不在意这个。
她健步如飞，眼看着快到水牢入口附近，身后跟着的宋典好几次欲言又止，说实话水牢那地方确实不是当朝天子该去的，可眼前这位压根不听劝，怎么办？
宋典心里很怕，回头要是被那些大臣知道了，他们定然是要参他一本的，被参倒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大臣唠唠叨叨，耳朵都会起茧子。
玄离的目光则一直追随着玉昭，而他的眸底藏着无人能够察觉的贪恋。
这抹温软又浓稠的眷恋随着长睫抖动，像是被漾开的春池于涟漪波动间星星点点地碎在瞳孔深处。
随着怀中的手炉温度渐渐降下，他们三人已经来到水牢门口，驻守在一旁的两个侍卫恭敬地拉开了门上的锁链。
一股子冷气直接窜到玉昭的脑门，冻得她下意识拉了拉披着的斗篷，将有些暖意的手炉揣得更紧了。
里面很暗。
只有石壁上挂着几盏油灯，照亮着那弯曲的通道。
光线幽微的水牢里潮湿冰冷，似乎看一眼墙壁都会觉得心底冰冷。
刺骨的冷意中夹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腐烂臭味，这股腐臭味道是从水下蔓延开来的，也许是有什么东西烂在了水底。
确实有点冷。
即使握着手炉，玉昭的指尖依旧被冻得发白。
她低垂的目光落在那一块块岩石堆砌成的台阶上，瞥见墙角长着略带枯黄色的杂草后目光顿了顿才移开。
寂静的牢中回荡着脚步声，和细微的呼吸声。
被污水浸泡着的言子幼隐约听见声音，下意识动了动被锁住有些不适的手，铁链碰撞泛起细微水花带出一点闷响。
这让他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言子幼看到了视野中其中两人的角色名称，斜后方是把他关进水牢里的禁军长官宋典。
站在最前面那位穿着贵气的小孩脑袋上没有任何名字标注，这比她身后那位被阴影包裹起来的战神玄离还要让他惊讶。
难道说这小孩是……那个小暴君？
言子幼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打量玉昭，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中已经翻起惊涛骇浪。直到现在他才开始相信不久前论坛发的一个说剧情崩掉的帖子，至少内测的时候玩家就没翻过车吧？！
所以剧情崩了连带着小暴君的人设也崩了？
那他们这群被抓的玩家不会真的要死在这个游戏中吧？
哦不，只是账号死了，重新建还得等冷却结束。
但是这样的话他氪的钱岂不是没了，也太亏了吧！
不过走运的事情就是，不只他一个人，所有被抓的玩家都得死。
就在他自我排解的时候，玉昭装作没听到宋典的劝阻，也没在意会不会弄脏自己衣服，她就这么蹲下身来观察这个被铁链束缚起来的青年。
不得不说的是，这副皮囊是一等一的好啊。
忽略掉他头顶挤满的气泡，玉昭感慨。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此刻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眼尾微微泛红，浓黑眼睫上还挂着一颗小小的水珠，颇有一种美人垂泪的美感，青年的唇瓣更是薄如娇花，牙齿轻咬着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就是玩家吗，看上去跟真的人一样。
玉昭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青年湿哒哒的头发，发丝的质感和她自己的没什么区别。
玉昭又捏了捏对方的脸，在她的兴趣直线降低后，她低眸，看着手上沾到的污水沉默两秒，随手蹭在了宋典的裤腿上。
宋典：……？
近乎藏在阴影里的少年眸底的神色不知道为何冷了几分，他克制着自己内心翻涌起来的情绪，双唇紧绷成一条线，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放在那道身影上。
对此一无所知的宋典缩了缩脖子，心里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觉好像变冷了一些。
青年的眼睫忽然颤动了一下，宋典在这瞬间整个躯体如临大敌似的紧绷起来，手下意识握紧身侧的佩刀上，目光警惕地盯着对方。
长睫轻颤，玄离藏在衣服底下的肌肉也缓缓绷紧。
那双黑眸中如狼犬般的眼神冷漠地盯着其实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言子幼，甚至，似乎在对方的脸上多停留了两秒，有一种危险的想法在蚕食他的内心。
言子幼很懵，看着视野里那张幼嫩的小脸一时间有些呆怔，对方明明看上去还像是在玩闹的年纪，却莫名地沉稳冷静。
水牢之中极为安静，隐约透着一丝尴尬意味。
浑浊的水面静静漂浮着已经死掉的虫子尸体，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个窗角飘落下来的已经枯萎的叶子，言子幼那乌黑的发丝也浮在水面。
青年平稳中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说出了十分大逆不道的话：“你就是那个狗皇帝？”
宋典皱眉冷喝：“放肆，胆敢对陛下如此无礼！”
他的掌心微微一动，佩刀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典就只差直接把佩刀掏出来搁在言子幼脖子上了。
玄离有些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落在青年脸上。
“无碍。”
玉昭微微抬手。
她笑眯眯地看着言子幼，只不过她现在的笑容在言子幼看来有些不怀好意。
——事实上确实如此。
“你想出去吗？”
她问道。
“……？”
他没听错吧？
言子幼有些迷茫地眨眼，这个狗皇帝居然说要放他出去？
莫名接收到来自宋典充满敌意的目光，言子幼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貌似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场面一度尴尬。
玉昭并不在意对方两次的不敬，这对于玩家来说其实没什么必要，反正杀死对方对她来说又没什么好处。年幼的帝王无比认真地点头：“你要是想出去，孤便可以下令赦免你。”
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