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最后还是没进去打断他们的叙话。 公文上的事可以慢一点解决,他们父子间解决矛盾的契机却不常有。 赵含章今天劝说赵瑚的话也是废了很多脑细胞的好不好? 所以姐弟两个就一起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发呆,下人去给赵正打热水了。 赵含章撑着下巴示意他看身后的房间,问道:“七叔祖刚给你布置好的,你不进去看看吗?” 赵正摇头,“不看了,反正我又住不上。” 他道:“一会儿我还得随父亲去汝阴郡,待回来,父亲也不会容许我住在这样的屋里的。” 赵含章点头,“我们虽出身富贵,但不可做膏粱子弟。” 她道:“上天已经厚待我们,那我们就要做一些事回报这世间才好,若一味的只知享乐,不仅白费了这一世的好开局,福气耗尽,未来的日子未必好过。” 赵正正是喜欢找茬的年纪,问道:“若我努力了,最后却还是不好的结局呢?” 他道:“比如阎亨,他如此努力了,最后还不是死于非命?” 赵含章就笑了笑道:“那你猜阎亨悔不悔来这世间走这一遭?悔不悔曾经选择苟晞,为他出谋划策,悔不悔最后死谏苟晞呢?” 赵正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后道:“我想他应该是不悔的吧。” “那他若不读书,也不选择苟晞,而是住在家乡,只求温饱度日,随着乱世沉浮,浑浑噩噩过完这一生,就算能够活得比现在长寿,你觉得他会开心吗?” 赵正没说话。 赵含章道:“我不愿过那样的日子,相比幸福的湖涂,我更想要痛苦的清醒,他或许不在意身后名,但现实是,他的名字响彻中原,还会记在史书上,后世的人会记得他,现在的人会因为他的品格受到激励,他曾经做过的事有受益的人,那些人在他的保护下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在这乱世中活了下去。” “我想,他既然不悔死谏苟晞,自然也不想要稀里湖涂的过完这一生,”赵含章道:“他是有大志向的人,也是值得我们尊重的人。” 赵正便道:“将来我若过得不好,我也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的。” 赵含章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那你可得努力了,不要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因为精美服饰和器物而动摇的心坚定了下来,赵正呼出一口气,暗暗决定,最近还是少见祖父,不然他怕控制不住心动啊。 下人端了一盆热水上来,还奉上了干净的帕子。 赵正将帕子搭在木盆上,探头往亭子那里看了一眼,见他们似乎已经结束了谈话,就端起来,“三姐姐,我去了。” 赵含章挥手:“去吧,去吧,对了,看到我座位边上的公文了吗,一会儿退出来时把它给我带上。” 赵正“哦”了一声,踌躇不前,“三姐姐,不然你与我一同去吧。” “你们一家人说话,我一个外人去凑什么热闹?你自去吧。” 赵正有点害怕,既怕他祖父哭,又怕他爹训,所以想拉上赵含章,“刚才你还劝祖父呢,也是一家人,一同去吧。” 赵含章拒绝,“你祖父才哭过,这会儿看见我一定会不自在的,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赵正没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奉上水盆,他爹亲自净了净帕子递给祖父,赵瑚看到递到眼前的帕子,又哭了。 他用帕子擦脸,一边擦一边哭,眼泪竟然还越擦越多了。 赵正目瞪口呆。 赵程:…… 他无言的接过帕子,重新洗了一遍递给他,然后扭头问赵正,“三娘还没走吧?” 赵瑚立即不哭了,将眼泪憋回去,然后快速的打理好自己,红肿的眼睛就恶狠狠地扫视周围。 可惜,眼睛太红了,赵含章没看出邪恶来,只觉得他有点可怜,于是在他一瞪之后识趣的把脑袋缩回去,不偷看他们了。 赵正端着水盆退下时还捎带上了赵含章的公文,赵程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做声,等他走了才扭头和赵瑚道:“父亲,正儿屋里的那些东西都拿走吧。” 赵瑚刚和儿子讲和,也不愿与他再生争执,于是点头,其实在他看来,东西都摆上了,那就用呗,他以后少送赵正一些奢靡之物就是。 但看着儿子清正的脸,他没说出来。 赵程顿了顿后又道:“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但父亲,如今你能各郡国游走,各个郡的买地买铺子,不是因为自身的能力强大,而是因为有含章做后盾。” 他道:“所以她之所求,还请父亲上心,她强大,豫州强大,赵氏才能强大,也才能护住底下的族人。” 赵瑚不太服气的哼哼两声,但还是应了下来。 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不甘认输而已,尤其是对着赵含章。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和她八字不合,从她扶棺回乡的那一面开始。 赵瑚道:“子途,你不觉得她变化许多吗?我记得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每每见到都是个温婉的小姑娘,何时变得现在这样,这样……” 赵瑚都找不出形容词来。 赵程却不以为意,“您以前见过她几次?” 赵瑚道:“两次,虽才两次,但每次她都是个温柔文静的小姑娘。” 赵程嗤笑一声道:“那都是假象。” 和赵瑚不一样,赵程和赵治关系极好,赵治成亲之后,他们也在一处治学,所以赵三娘出生到赵治重病身亡,赵程常能见到她。 在他的印象里,她活泼调皮,还很聪明。 两三岁时就敢用墨水涂满手,然后背在身后,等着她爹把她抱起来时一巴掌就湖到赵治脸上,连他也曾遭殃过。 类似调皮捣蛋的事只多不少,她如此好动,却又很聪慧,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