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魮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跟琅琊王和王敦分别说了什么,以至于曾经还算和睦的两个人在他走后就越来越猜疑对方了,连王导都劝不住。 哦,对了,身为琅琊王的心腹参军之一,谢魮还知道,琅琊王和王敦猜疑心加重的一个节点就是郭璞的失踪。 明明说好了要送郭璞去往北地,以做离间之事,结果中途郭璞就失踪了。 琅琊王就不免心生怀疑,因为护送郭璞的人都是王敦安排的,琅琊王本人对郭璞私下给王敦算的卦很感兴趣。 而现在,说明失踪的郭璞在赵含章这里当太常寺少卿,那琅琊王知道吗? 郭璞是逃过来真的投奔了赵含章,还是依旧领着他们的命令在这做离间之计的? 还有,赵含章如今重用郭璞,那她是不是也很相信郭璞的卦算? 谢魮垂眸,心中反而疑虑起来,他不喜郭璞,从不相信这些方术。 郭璞要不是名门出身,他早挥剑砍了他了,倒是兄长相信得很。要是赵含章也和琅琊王一样信任方士,那北地还值得谢家回来吗? 心中正拉扯不定,突然有人大声道:“雨停了,雨停了。” 杨逸等人连忙招呼大家,“快走,快走。” 天上的乌云还未完全吹散,依旧半遮着太阳,但并不能完全遮挡,阳光在云层中穿梭,从云间,云边撒下,特别是云边,犹如镶了金边一般,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得人间都镀了一层光一样。 空气中还有水汽,却阳光普照,这是太阳雨,不说小孩们喜欢,连大人都不由的抬头看向天空。 有人惊呼出声,指着天边道:“是彩虹!” 谢魮抬头看去,就见洛阳城的半空中浮现一道七彩天虹,其中红色橙色和蓝色亮得耀眼,甚是清晰。 活了二十九年,谢魮第一次看到如此明艳的天虹,一时愣住了。 见多识广的谢魮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杨逸等年轻人了,他们皆张大了嘴巴看向天空,半天后道:“这是吉兆啊,预示着我们明天去见赵大将军顺顺利利。” 一直不太迷信的谢魮闻言也沉默了。 郭璞却是真的不迷信,他站在被拆除屋顶的阁楼上看着天空,掐指算了又算,淡定的摸了摸胡子道:“明天还是有急雨,我只是没算到今天也有急雨而已,所以不算我算错。” 傅庭涵正在一旁调试设备,没搭话。 郭璞继续道:“但天虹我确实没算出来,庭涵,你算出来了吗?” “没有,你过来看一下,我调试好了。”傅庭涵把望远镜装好,确定可以自由移动后退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他,“浑象也已经打好,阁楼的位置不大,我让人放在 郭璞凑到浑仪前面看了看,“现在是白天也看不出什么来,待晚上吧。” 他直起身来去看傅庭涵,问道:“我能去琉璃坊看看吗?我对你们的千里眼很感兴趣,能做出千里眼的镜片来我不觉得奇怪,但你们竟然能做出这样可以看天体的镜子来,却是让我很意外的。” “可以,我给你手书,你拿着就可以进去。” 郭璞惊讶,“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傅庭涵道:“我需要出一次差,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郭璞:“去哪儿?” “去看一下黄河。” “去那作甚?” “不是你说今年黄河中游一带会多雨,下游有可能会洪涝吗?”傅庭涵道:“我得去看看,顺便在黄河一带找一找会治水的隐士。” 郭璞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说真的以后就哈哈大笑起来,问道:“治水?这还需要问别人吗?你祖父不是最擅长吗?” “论治水,大晋谁能出其右?” 傅庭涵脸上就有些忧虑,道:“我祖父病重,我父亲和母亲已经带着太医和药材去往长安了,而曾经跟着他治水的官员和幕僚,绝大多数都已不在人世,剩下的则遗失各处,目前正在派人寻找召回,但能不能找到,谁也不知。” 郭璞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下来。 大晋二十年的混乱死去太多人了,尤其近十年,几乎年年有战争,每次政变最先死的都是朝中官员以及洛阳的士族。 不怪人才出现断层。 “那你……就没学到你祖父的本事?” 傅庭涵摇头,“我只小时候跟在祖父身边学习过。” 对于治水,他倒是知道一个大略的方针,可是,实际应用时却有很多问题。 堵不如疏嘛,可怎么疏既省人力,又省物力呢? 选哪块地来疏通,可以将伤害减到最小,又能分流出更多的洪水呢? 有很多讲究的,不是说一句大略方针就可以搞的。 治水的学问,用傅祗的话说是,可以研究一辈子的,好的治水者不仅会治水而已,还要会用水。 比如,可以惠泽千年的都江堰。 在傅庭涵写信问傅祗时,他可能是怕傅庭涵不知轻重的跑去治水,所以告诫他,若不知其理,莫要乱治。 治水犹如治病,若找不准病症,不知药理,瞎开方,比不开方还要害人。 他告诫傅庭涵,不懂就不要轻易去做,以免害人害己。 郭璞:“那你父亲呢?他也没有继承你祖父的衣钵吗?” 傅庭涵摇头。 他爹喜欢看书,各种书都看,但就是不爱治水。 不过…… “我有个叔叔,祖父说他倒是很会治水,但失踪了,多年来也不闻音信,你……”傅庭涵上下打量郭璞,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能帮我算算吗?” 郭璞又惊又喜,忍不住掐腰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