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起身。
崔梨连忙站起,这次没再忘了礼仪,拱手行礼道:“恭送陛下!”
赵锦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看了一眼身后没有光亮的卧房,淡淡道:“阿珩自幼怕黑,不掌灯怕是睡不着。”
崔梨瞳孔猛然收紧,嘴唇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其实……周珩不在房中,至于在哪里做什么,也许她在踏进这间小院之前已然知晓。
赵锦心中一叹,到底是年纪小心思单纯,随便换一个人都不会把谎言被拆穿的慌乱展露得这么明显。
“你也早些歇着吧。”她假作不知,转身离去。
“陛下!他是你的弟弟,是你最亲的亲人,无论如何都不要……不要抛弃他。”
将要踏出院门的瞬间,身后传来崔梨声嘶力竭的呐喊,和他一贯羞涩怯弱的性情完全不符。她甚至没有听他大声说过话,此刻却为了周珩化作无尽勇气。
她脚下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应,径直走出小院。
崔梨跌坐在凳子上,鲜血从指缝里渗出,他后知后觉掰开紧握的右手,把已经深扎进手掌心里的鹿角拔出。
……
“这是谁家的漂亮姑娘,如此愁眉不展?”
赵锦恍惚走到山坡上,逐渐偏离行宫,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调笑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千乘闻。
她抬眼望去,千乘闻潇洒地坐在对面山坡上,手里拿着一壶酒,他仰头饮了一口,轻盈地朝她飞过来。
几名领花卫霎时出现,将她紧紧环绕,目露凶光地盯着越靠越近的人,已经把他当做重点关注对象了。
千乘闻哈哈一笑,将他们上下打量:“几位老兄就算仰慕本少主优雅的身姿,也不用这么大阵仗相迎吧!”
“唰唰!”领花卫整齐抽刀,刀尖对准了他,只等一声令下。
赵锦吩咐道:“你们退下吧,千乘少主要是想伤朕性命早就下手了,哪里能等到现在。”
领花卫消无声息散去,千乘闻笑容愈发浓烈:“陛下总算认清事实,还我一个清白了。”
赵锦沉下脸:“但是你也不能对朕无礼,总是动手动脚!”
“不动手动脚可不能保证。”千乘闻笑弯了嘴角,疾风般至她面前,一把揽住她的腰身飞回山坡。
“你这个人什么毛病!安安分分的会死是吗!”她愤怒地推开他,在他身上猛锤几下。
千乘闻躺在山坡上大笑不止,任她打骂,顺手抓起酒壶饮了几口,断断续续道:“陛下实在是……哈哈哈太可爱了,我忍不住……不动手……”
赵锦气得不轻,意识到对于没有脸皮的人再怎样鞭挞也是无济于事,只得罢手。对方笑眯眯递来酒壶,她不假思索接过,痛饮一口,也倾身躺下。
夜空深邃,凉风轻荡,置身于静谧无声的山谷,赵锦瞬间放空了大脑,仿佛化身手边的一株小草,尽情沐浴着月光。
两人不发一言,只是一来一往,交替着喝完了壶中酒。
赵锦撑着手起身,扭头一看身旁的人正闭眼枕在手心,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她忍不住笑了,在他身上就没有见到过烦忧为何物。
“千乘闻,朕似乎有点开始喜欢你了。”
千乘闻嘴角微微上扬:“陛下现在才发现本少主璀璨夺目的闪光点,也太迟钝了。不过还行,不算无可救药。”
“刚才的话不作数,就当朕没说!”赵锦无语至极,后悔自己刚才说了一句不过脑子的傻话。
“君无戏言!”他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扯,把她按回草地上。忍不住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发丝,又在她发怒之前撤了手,
“陛下打猎是个优秀的好手,可知道什么是困兽之斗?”
赵锦眼皮儿动了一下,没有作答。
千乘闻道:“被驱赶到绝境的猎物虽然不能明确感知即将到来的命运,但是生命的本能已在预警危险。强烈的不安感会促使它们情绪失控,更容易心理崩溃,此时哪怕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会令其心惊胆寒。为了寻找缺口漫无目的地彷徨、冲撞,最后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那濒死的叫声,如婴孩啼哭般挠人心肝,细听之下无人不为之心碎。”
赵锦静静听着,一滴眼泪盈于眼眶,最终无声没入地下。
千乘闻伸指拭了拭她的眼角,话语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可是这个时候也是狩猎的最佳时机,现在要是心软之前所有的准备就白费了。陛下的鹿已经入围没有回转的余地,此时失鹿等于失去了大雍江山。陛下身后并非一人之荣辱,己身尚可舍,遑论他人?”
“你又在擅自揣测圣意,是死罪。”赵锦扯出一丝勉强的笑,伸指点在他的胸口处。
“我在陛下这里犯的死罪太多了,就这一条命可怎么办。”千乘闻温柔一笑,低头吻在她的眼尾,然后解开她领口的一颗扣子,把胸前紧箍的衣服松了松。这次却没有任何轻浮调戏的神情,唯有满眼怜惜,
“陛下想哭就哭出来吧,反正现在只有我看得见。别一直压在心里,把身体憋坏了。”
赵锦呜咽一声,搂住他的脖子疯狂亲吻,她迫切地需要一个情绪发泄的出口,带她逃离这窒息的困境。
这个人可以让她抛下一切想法,不必计较情感,不必心怀愧疚,也不必担心情债难偿。
这个人,只有千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