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初升的太阳映照着岸边红花,比熊熊烈火还要艳丽,大船准备拔锚起航。
一道悠长的笛声从湖面上传来,带着湖水的清冷和深邃,一叶轻舟由远及近闯入视线,船上站了两名俊美少年,一个怀抱宝剑英姿飒爽,一个手捧玉笛风度翩翩。
小舟径直向大船驶来,推开一泓碧水,船上守卫纷纷递出长矛。赵锦闻声而来,却在看到来人时面露惊讶。
“紫英,文葵?”
“天涯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此处能偶遇陛下,真是缘分。”紫英将玉笛从唇边移开,勾起一个春风和煦的笑容,遥遥行了一礼,文葵抱着剑向她略扬了一下下巴。
赵锦趴上船沿,好奇地打量二人,“你二人同时在此,莫不是陆离也在这附近?”说着便将目光向远处停泊的船只里找寻。
紫英款款而笑:“不错,我家公子等候多时,还请陛下移步一会。”
赵锦看了他一阵,一双含情妙目微垂:“陆离他……这段时间还好吗?”
紫英笑容深了一层:“有劳陛下挂念,公子甚好,只盼着能和陛下一见。”
赵锦又问:“花溪谷也没出什么意外?”
“与往日并无不同……”紫英思索着回答,总觉得她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果不其然赵锦脸色一沉,只留下一句“既如此也不必见了”转身就走。
“陛下留步!”他未及细思,见她身姿越来越远,心中着急,顾不得太多直接飞上甲板。
数十只长矛从四面八方刺来,他横起玉笛一一挑开,不等再次合围已抬起双臂,脚下轻旋一圈,将身躯不设防地展露出来,以示除了手中玉笛之外并无其他利器,并喝止上前帮忙的文葵。
“还请陛下与我家公子见一面,陛下若是不去,我等只怕难以交差。”他着急看向前方身影,却不敢再跟上去。
“他说要见就见?难道朕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她唰地一转身,袖摆在空中掠过一抹弧度,覆下一片阴影。
紫英听出她话中寒意,是真的生气了,此刻她动若雷霆的模样反倒更像一个帝王,却不像往日随和的赵锦,更何况以她与陆离的交情,断不会因为见面时谁主动前往而斤斤计较。
“陛下误会了,我家公子绝无此意,公子一向最敬重陛下,只因身在江湖不敢轻涉官船,所以才请陛下移步他处相见。”他将半幅身躯弯下,垂首一揖,态度恭谨。
又是一声冷笑,头顶那个声音不太和善:“你家公子的敬重朕怎么没瞧见,朕请他到宫里给皇夫治病,他都敢推脱有事,现在却不可一世地命令朕去见他?”
紫英眼中一闪,捕捉到她云里雾里透露的情绪,隐约明白了些,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温言软语解释,
“陛下冤枉我家公子了,并非有意推托,年节那会儿确实有事才没能奉诏入宫。陛下若不信可以当面向我家公子质问,必定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
“陛下若因这件事兴师问罪,我无话可说。”坐在青石桌前的男子正从一丛凌乱的花草中挑出浅紫色的花蕊,头也未抬。
“满意的答复?”赵锦横了一眼紫英,后者回了一个尴尬的笑,向二人各自行了一礼匆忙退下。
扎着竹篱笆的院门吱呀一声关上,带动透过林木射下的光束也抖动了一下,空气中飞舞着金色的尘埃和新鲜的花草香。
“陛下是生气我没去宫里,还是生气我没给皇夫诊病?”
陆离将挑拣出的花蕊放进篮子里,终于抬头,身后茂密的藤萝在他头顶垂下一片浓阴,将他和明媚热烈的夏天割裂开,眼底只剩下一片沉寂。
“这难道不是一件事?”赵锦撩袍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几口,已经放得温凉的茶水如一泓清泉扑面,洗去长途跋涉的疲惫。
“当然不是一件事。”他黑如点漆的眼眸望过来,除了说话时嘴唇的上下起合,连头发丝都不曾动一下。
赵锦翻了翻眼皮:“好吧,那朕两件事都生气,不,是三件事,你选的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了见你还要爬一座山!”
“可陛下还是来了。”对面的人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他一笑如冰川消融,院子四周茂密的树林也跟着一阵沙沙作响,清风拂面,沁透心脾。
赵锦一时看愣住,自然也生不起气来了,话到嘴边变成一句寻常问候,“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采购一批药材。”
“这种事情还用你亲自来?交给紫英不就行了。”因想到柳昱,她又多问了一句,“是哪里的商家?”
“吴越钱氏。”
不是那个名字。
赵锦松了口气,对面的人盯着她的脸又看了一阵,起身挪到她旁边,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擦拭她额上汗珠。
“你做……做什么?”
“纵然路途遥远也不至于这么大一会儿还热汗难消。”他看了一眼沾湿的锦帕,目光落在她透着红润的脸上,唇角一勾,“多半是疏于锻炼且沉溺男色,体虚气亏了。”
赵锦:“……”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一道淡淡的药草香扑入鼻中她已知瓶中为何物,伸手去拿却被他向后一扬躲开。
陆离将瓶子端端正正立在桌子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似笑非笑看着她:“陛下既然不想有孕,何必这般麻烦,不如清心寡欲从源头断绝。”
赵锦盯着远远离开手臂范围的瓷瓶,有些愤愤难平,“朕是皇帝又不是尼姑,清什么心寡什么欲?倒是你应该研究研究,有没有能让男人吃了避孕的药!”
现在不是绵延子嗣的好时机,她要彻底肃清朝局、稳定边境,给未来的孩子一个清平的天下。
只是在男欢女爱这件事上,就算她是天下至尊的帝王也难逃身为女子的弱势,如果不能摒弃七情六欲只能自己日日服药。
“有倒是有,不过和这个药不太一样,一旦吃下去以后恐难再有子嗣了,就怕陛下舍不得你后宫里那群如花似玉的侍君。”陆离看着她,脸上带了一层玩味。
赵锦迟疑道:“除子嗣方面,这药对身体可有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