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晨光早早投射在宿舍木制的窗棂上,透明的玻璃内,洁白的窗帘带着粗糙的褶皱,被人哗啦一声拉开。
蒋天推开窗,将身子探出去,肌肉分明的手臂撑在窗框上,阳光懒懒的晒着他,有些温热,他露出满意的笑容,脸上不明显的小雀斑也震颤起来。
身后一阵敲门声,蒋天收起笑容走回屋内,一边走一边不忘小声嘀咕,“就说约会前,准要有点啥事儿”,他黑着脸拉开了房门,张开嘴刚要质问是谁这么会挑时候,大咧咧的表情就凝固在脸上。
门口站着一个少年,额角鼻底不断渗出鲜血,顺着圆润的脸型向下流淌,透进了白色的短袖里。他手里拿着一张叠好的信纸,举到蒋天面前,抬起另外一只手擦了擦迷住眼睛的血液,目光中透露出十七八岁时尚存的一股桀骜。
少年的声音微微嘶哑,吐字却圆润,有种老时候城里知青的那种斯文。
“队,队长,我,我,我的,报告书。”“脸怎么回事儿?”“下楼梯,不,不小心摔的。”
他低下头,摸了摸还在渗血的伤口,语气平淡的解释着。
一看就在撒谎,但蒋天没说出来,他看着少年弯下去的脖颈上凸出的骨架,不由得微微眯起双眼——这是个又乖又叛逆的小结巴,蒋天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只有这个。
“队长,没,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少年将报告放到蒋天手里,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
蒋天皱着眉打开了报告,里面的钢笔字板正,和写字的人一样富有书卷感,翻到最后,终于在文末看到了秀气的字留下的名字——章明奇。
蒋天抬头去看那个已经走了很远的少年,走廊拐角处忽然冒出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警员,嬉笑着撞上了他的肩膀,章明奇身子一歪磕到了墙面。
“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你。”
章明奇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走进了楼梯间,消失在蒋天的视线里。
“章明奇……章明奇……”
蒋天垂下眼,他想起来这个少年,是新入队的警员,据说家里有背景,这样文弱的人来到刑侦支队,似乎很不受待见。
他将报告书在手上拍了拍,终于还是关上了门。
——
宿舍区内,蒋天精神抖擞的走着,他今天穿了那套新洗好的制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甚至还用香皂洗了脸,导致每个路过他的同事,都忍不住调侃他‘你今天咋这么香呢?’。
雄赳赳,气昂昂,蒋天的步伐终于停在女工宿舍楼下,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小镜子,趁着四下无人,赶紧翻出来对着自己垂下的刘海调整角度。
废了好大力气,终于把那缕发丝规整到大部队里,蒋天手中的镜子一偏,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阳光照不进的走廊里出来。
那个身影穿了一件淡蓝色牛仔衣,红色碎花长裙从衣摆里延伸出来,白色的带跟凉鞋踏在大理石砖面上,发出的声音轻脆好听,墨色长发一些散在脑后,一些垂在胸前,风一吹就会摇摇晃晃的,让人一下子就被那发丝牵扯住视线,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蒋天看呆了,忘记了收回举起的手,直到镜子里那身影越凑越近,他感到肩膀被人拍了拍,才恍然大梦初醒般的转过身,将小镜子藏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
陈芳年抬起头看着蒋天,明明刚刚到嘴边想要调侃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偷拿人家女警官的小镜子的话,却在他猛然回身的瞬间,全都咽了下去。
她看着他,满脑子都是,这个人怎么这么自恋呢?把一切都算的刚刚好。
爬到发丝上勾勒出线条的阳光刚刚好,松散领带口露出强劲锁骨的微风刚刚好,还有他转身后露出微小的弧度,鼻翼两侧可爱的小斑点,都那么刚好的凑齐在陈芳年的眼前,让她从不错乱的心,停跳了一拍。
蒋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手指在发丝上绕了一下,那侧的头发就翘了起来,跟他雷厉风行的一身很不搭。陈芳年终于扑哧一下笑出声了,蒋天于是放下心来。
“你今天,真好看。”
“谢谢,是小雨帮我搭的,不过这一身可别碰上出外勤,不然多不方便。”
“哪能啊,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犯人肯定不出来。”
陈芳年还是低头笑,蒋天觉得陈芳年笑起来真好看,他的视线被她勾起来的嘴角深深吸引,想到了很多。
他想起自从陈芳年来了,队里面的‘警花’之位就没易过主。
他想起其实陈芳年很少笑,也很少和大家打招呼,同事们都不敢主动跟这位高岭之花打招呼,就只有蒋天。
他想起第一次正式和陈芳年介绍的时候,她也这样笑了一下,让他平静了三十年的那块土地,突然破土,生出一支嫩芽……
——
最开始,蒋天并没有太在意陈芳年,他大约扫过一眼,心里只记得她挺漂亮的,可他很快就把她忘了,每天砸在头上的案子一大堆,他没心思去了解警花是谁。
对于蒋天而言,他只希望天下太平,所以那天晚上加班,休息之余,他躲进一间废掉的办公室,点上一支烟祈祷上苍,赶紧派个华生下来,跟自己一起破案吧,比什么都实惠。
这样许着愿的蒋天,敏锐的听见了什么细微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见生人勿近的陈芳年站在面前,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几扇老化的窗户透进来大片的月光。
蒋天坐在长椅上,仰着头,看见陈芳年缓缓的弯下腰,对着他伸出手,好看的指尖夹着一支烟,她凑得很近,似乎有点感冒,因为呼出的鼻息滚烫,蒋天感受着那样异常的气息,笨蛋思维里想的竟然是。
‘她生病了吗?该不会传染我吧。明天还要出差呢。’
虽然如此,蒋天没有推开她,他甚至表面上看不出与平常一丝一毫的差异,依旧淡定的坐在凳子上,身躯是自然的微微弯曲着,肌肉紧实的后背贴在椅背上,微微扬起的脸在月光的勾勒下,很硬朗的分割光影。
他的唇间咬着一支很呛的香烟,怕熏到陈芳年,他屏住呼吸,仅仅咽了一下凸出的喉结,没有吸气。
“同志,借个火”,陈芳年说着按动了一下自己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