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时她还看到一个正要去吃饭的男人经过时对他吐了唾沫。
明明半个时辰前他还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之瑾,之瑾!”
听到声音沈之瑾睁开了眼睛,他现在太难堪了,最不想见到的其实就是纪染和李莹莹。
为什么啊?替别人死也就算了,死前还要给最在乎的人留下这么狼狈的印象。
“之瑾,我给你带粥了!”
纪染把他扶起来,沈之瑾躲了躲:
“阿染,你别来了。谢谢粥,先放那吧。”
现在看管的是那个大婶和一个闹得很凶的男人。
冷静了一番后大婶看着沈之瑾不免想到了自己儿子。人啊,这种时候,仿佛就是反复在天使与恶魔之间跳脱。
“丫头,给他喝点浓的粥吧……毕竟怕是最后一顿了……”
看看纪染端来的粥,几乎没什么米,几乎就是碗有点米香的水罢了。比起纪家刚刚发给他们的粥不知稀了多少。
纪染神色有些不好,僵硬地说:
“我爹说他不配……”
说完瞟了眼沈之瑾又看看了那个男人。
大婶叹了一口气。
“你们可以容我跟他说几句话吗?你们在不远处看着可好?”
毕竟吃了纪家的米粥,两人点了点头。
等人走远了些,纪染急忙说:
“之瑾,刚刚说给他们听的!你别怕!我们会救你的!”
沈之瑾勉强点了点头,发现自己怎么都扯不出往常的一抹笑。这种情况,他其实不抱什么指望了。
“阿染,你快走吧。我现在是太子,你这样一会儿会被迁怒的。”
纪染拼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爹爹大开米粮施粥,他们都在那边呢。”
“那,得拿出多少米啊……”
沈家是他的家,却在这让的关头推出了他来,纪家却几乎消耗所有积蓄只为救他……
“阿染,你多陪我一会儿可好?”
他想死前多看看她,要是真有下辈子能投胎,一定要找到他的女孩。
就当他死前自私一回吧,明知道现在纪染应该马上离开了,还是舍不得她走,还是叫住了她。
“好,好!来,我先喂你喝点这个粥,到时候你好好的了就做大鱼大肉给你……”
“爹,真的可以吗?”
纪富贵叹了口气,其实他没有十成十把握,但是到如今,百姓也冷静多了,即使被识破,应当也是能保住可怜的之瑾的命了。
“相信爹!”
第二日祭祀,纪富贵不知哪里找的人,像模像样地在被高高绑起的沈之瑾身边舞。
太阳一点点升起,沈之瑾被架入了纪家大堂放入一个棺材中,百姓也一路跟随,祭祀之人神神叨叨地开口:
“最后一步我还需单独作法,去掉太子身上污秽之物,所有人在外虔心祈福!”
没人说什么,大概是一早上祭司的表现已经让他们充满敬畏了。
门关了,祭司念叨不时一声锣鼓响的声音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百姓念了无数次“老天赎罪,降下甘露,保我们风调雨顺”后,门开了。
棺材已经被合上了。
一路跟着棺材走的时候纪染心跳得极快。
她知道,棺材里面根本没有人,只有一堆能和人差不多重的东西罢了。
大概是因为害怕和心虚,只要看见抬棺材的人皱一皱眉或是表情有什么不对,她都会心慌。
熊熊大火燃起,在空中烧出诡异莫辨的姿态。红色的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
这件事,大概是完了吧。
沈之瑾在看到祭司和纪家管家把他从棺材抱出来解开绳索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直到纪家一家三口含笑着告诉他“没事了”时,他恍若置身云端,害怕这只是他的想象,稍不留神现实就会把他打回地狱,摔得粉身碎骨。
良久,他缓缓跪下对纪家三人重重磕头。
*纪富贵和李滢滢商议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搬家,否则沈之瑾这么个孩子在他们家,消息要藏恐怕也是藏不住。
再者,朝廷此时时局动荡云谲波诡,这该是沈望这些政客的主场。他们无心于这些,只愿搬得离漩涡中心远些,堪堪求个明哲保身吧。
*纪染去沈府最后拿点对逝去“沈之瑾”的最后怀念。
出门,却被堵住了。
“纪小姐,求你了,施点粥吧,我们要饿死了。”
“求你了!”
纪染看着乌压压堵在纪府门前的难民,沉默了。经此一遭,纪家自己都在遣散下人,小心细致地合计着自己的吃食了,哪里还有米粮给别人?
好不容易走出一段路,她听见有人在喊:
“纪家就是贪心,他家肯定还有几大仓几大仓的米粮,只是不肯给我们!”
丫鬟青兰一下子炸毛了,她气不过:“小姐,我去和他们争论!”
踏出脚步却被纪染拉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了,这次祭祀施粥,确实破坏了一贯秩序,也……怨不得他们。要争,争不过的。”
青兰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她感觉她家小姐像变沉静了许多,再说要说以前,她哪里会关注这些?是,一夜长大了吗?
*搬家那日,沈家众人都来送行。沈之瑾躲在马车中最后看了一眼曾经的家人。
看到纪染给了赵春珍一副字后母亲露出震惊而欣喜若狂又强压抑着的表情,他放下了帘子,无力地靠在座位上。
那是他出事前未完成的一副字,那日纪染从沈家拿来后他把它写完了,算是对母亲的交代吧……
说来可笑,这副字是他当时新学的,那时写还是充满期待,因为父亲常常会因为他字写的好而夸他。再写,却是没什么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