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的黎明,终究还是来了。
它不会因胆怯、紧张而延期。
因早上要去两合书院,而城夜永乐早晨是最空闲之时,故此炳忠起身洗漱时,大多数的人都还在梦乡之中。
他将所需的书一一装入书袋,挂在肩上打着呵欠来到后厨,掀起笼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馒头叼在嘴里。
正准备转身出门之际,却隐约感到伙房的灶台角落里,好像有异样的气息。
“莫非有耗子?”
他抄起面案上的擀面杖,猫着腰缓缓靠近。
直至到了灶台的里角,刚想举起手中的擀面杖向下抡去之际,却愕然发现陆喻衿蜷缩在这里,耷拉着脑袋熟睡着。
“小鹿姐姐?”
他赶忙取下了嘴里的馒头,靠上前抬手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儿?”
一时惊醒的陆喻衿,满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
直至看清蹲在自己身旁的是炳忠时,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炳忠一脸纳闷:“我还正要问你呢,怎么不在自己房里睡,跑到伙房里来了?”
陆喻衿只觉脑袋一阵昏沉,不得不捂着额头:“我昨晚肚子饿,想到伙房里找点吃的,可能这几日送餐太累了,不知不觉就靠在灶台墙根上睡着了。”
一语方落,陆喻衿方才意识到外面的天色渐明:“天终于亮了啊...”
“快起来,若非伙房有些灶火的余温,怕你非得冻坏了不可。”
将陆喻衿搀扶起来之后,炳忠不忘安慰道:“我都听慧琳姐姐说了,这两日你每天都要外送饭菜好几趟,这来来回回的提着八个食盒,也确实够累人的了。不过好在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慧琳姐说,过了今天就去和馆娘说,让你好好放几天假休息休息。”
“过了今天?”
口中喃喃念着,陆喻衿的脸色却显得格外阴沉:“最难过的就是今天了。”
“姐姐说什么?”
没有听清的炳忠,只觉陆喻衿神色古怪,放心不下便追问道:“莫非是那里有人一直在为难你吗?”
事关重大,陆喻衿自然不能对炳忠言明真相,随即微微咧起干涩的嘴角,对他笑道:“我是说,好不容易适应下来了,一想到今天就要结束了,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呢。”
方才疑虑渐消的炳忠,随即笑道:“嗨,我还以为姐姐你遇到了什么难事呢。原来是这个啊,看来你是真的累坏了,等到例休之日,我陪你再去好好逛逛,散散心。”
再度看了看门外渐渐明朗的天色,她笑道:“还是先想着把今日的课业做好吧。”
随即她便催促道:“快去吧,不然赶不上晨读了。”
目送炳忠离去,陆喻衿双腿无力的靠在门框边上:“但愿我还有明天。”
长叹之余,她见祝贻芝正就站在自己斜对面的廊道里,一脸忧色的看着自己。
为了不让祝贻芝担心,她强打精神主动走上前对其打招呼:“馆娘起得早。”
“早不早的另说。”
祝贻芝伸手指着她的眼睛:“看你这黑眼圈,昨夜想必一定没有睡好吧?”
见祝贻芝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陆喻衿轻声安慰道:“该说的,先前都已经说过了,此乃我自愿为之,况且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天了,总不能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吧?”
听她如此说,祝贻芝心中更不是滋味。
之后,她将陆喻衿引到了库房,提起一只食盒放到她面前的地上。
“打开它。”
陆喻衿轻轻蹲下身子将食盒盖拉起,并未在里面发觉有些不妥之处。
“玄机并不在盒内。”
而祝贻芝缓缓屈膝下蹲,而是先行取下了上两层的隔板,随即伸手握住了食盒的木柄提手,先行稍稍用力向下一按,再向上一提,进而竟然可以向右旋转。
而与此同时,原本最下方的底板之下,竟然有一处内嵌的暗格。
祝贻芝不忘嘱咐道:“这已经是最保险的方法了,此番成败都在于今晚,你要务必小心谨慎。”
昨日困顿陆喻衿一整夜无法安然入眠的,就是这个。
她觉着自己肩上承受的压力着实很大,一旦她不能顺利的将他们的最终偷袭计划拿出来的话,那么即便是顾知愚他解禁得以出来,也根本来不及送到对岸梧州,死的可能就不止是我一个了。
见她心神还是略有不定,祝贻芝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虽然很勉强你,我也不想说什么冠冕堂皇的漂亮话鼓励你,但眼下无论是你、亦或是我、知愚,都已经没有选择了。所以,还请你务必要坚持下去。”
自祝贻芝掌心传递而来的,是无比的温暖。
和信任。
她点头回道:“馆娘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说罢,她拎起了手中的食盒,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而祝贻芝却仍旧只身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眼中泪光烨烨。
“知愚,对不起。”
早膳和午饭与前两日都无不同,而陆喻衿中午送饭之后,偷袭的计划已经全数确定完毕,包括出兵人数、渡海艨艟斗舰的分布,当然最重要的,还有破袭登岛的地点,全部整理成册,送至国府交由愍宗亲自审定。
而依照命令,在愍宗批复并送至津屿口的王琏手中之前,顾知愚等八人是不能离开这里的。
留给陆喻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入夜,帮忙将所有的食盒都放进马车内后,炳忠和慧琳亲自送陆喻衿离开。
临别之际,慧琳不忘对着即将上车的陆喻衿说道:“今日送来的食材很好,我和炳忠决定等忙完了之后在后院支起炉架烧烤,等你一起吃。”
炳忠也笑道:“在你回来之前,我们会负责将食材串好,你可要早点。”
陆喻衿看了一眼站在他们身后的祝贻芝,见她向自己默默颔首,自己也微微欠身。
“我出发了。”
马车缓缓远去,坐在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