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斯和西奥多落座带给德拉科极大底气,他用下巴尖指桌上的一盘“材料”,趾高气昂地盘问,“这是什么?”
煮沸的锅子模糊了对坐二人彼此的视线,德拉科只见一双手不断往那特大号的“坩埚”里投放材料,欧若拉声音颇不清晰地响起,“唔…浇汁鱼(sweet-sour fish)……”
什么玩意儿?甜酸鱼?
德拉科迷惑了。
听错了吗?他没在哪本书里见过“甜酸鱼”,这名字更像一道菜…而且,好香……熬制魔药不需要记时间?莫非……
德拉科嗅到一丝不妙,不待他反应,另外一位大少爷兴致浓郁地发问,“这个呢?这个黄色的。”
欧若拉瞥了眼,布雷斯正指着一盘锅包肉。
这咋翻译?欧若拉也迷惑了。
“炸猪肉。”随口敷衍了布雷斯,见锅子再次沸腾,欧若拉站起身,拿着长柄铁勺匀速搅拌翻飞的汤汁,本就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愈发四溢扑鼻。
德拉科后知后觉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俩姑娘…大概真的是出来开小灶的。
怎么办?他已经坐在这了,还打着一起用餐的名头,这时候,没吃几口晚餐的胃开始作祟,看着桌上层叠的盘盘碗碗,德拉科心生难言的期待,可是,明明没人会阻拦他离开,小少爷依然摆出一副屈尊纡贵的不郁表情。
“今天是什么节日?”西奥多忽然问。
“除夕!今天是除夕! ”凯瑟琳抢答,末了邀功似地扬头,“我说的对吧欧若?”
“再正确不过了,”欧若拉给她盛了一碗事先兑好的火锅蘸料,“喏,这一整桌都是年夜饭。”
“如果我没记错,新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布雷斯装作迷惑地问。
此时此刻,欧若拉非常想怼他一句,天文课辛尼斯塔教授科普的那些东方知识莫不是喂了狗?
好吧,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于是她压着脾气解释,“除夕呢,就像英国的圣诞节,是中国最隆重的一个节日,它由月亮历决定,是阴历每年的最后一天,在这天晚上,无论巫师还是麻瓜,家人都要聚在一起祭拜先祖、守在大桌前吃年夜饭,全家一起等到午夜12点,这叫做守岁,等到夜里十二点一过,家家户户就可以放烟花炮竹庆祝新一年了……”
“阴历(lunar calendar)…中国新年……”西奥多仔细咀嚼着其中几个词汇,若有所思。
德拉科却捕捉到另一个词汇——家人,她说家人聚在一起吃饭,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她为什么允许他们落座?
欧若拉自顾自说得起劲,“…‘年夜饭’也是有讲究的,宴席上必须有鸡、鱼、生菜、莲藕……当然,这是因为在中文里边,这些食材都有美好的寓意,菜式要凑双数,冷菜和热菜……”
“欧若,”凯瑟琳打断好友,眼巴巴望着锅子,“饿。”
经她这么提醒,欧若拉也觉出饿来,鼻腔先一步沉浸在香浓的蒸汽里,味蕾教唆着空荡荡的胃部一齐叫嚣,势必叫主人对它们一视同仁。
“我也饿,咱们开吃吧。”这么说着,欧若拉也不去特地招待三个男生,自己张罗着夹了锅子里已经煮得有点老的肉片。
“这…直接夹?我们一起吃?”饱受礼仪课的荼毒,凯瑟琳面对“大锅饭”不知所措,下一秒她碗里多出一大坨冒尖儿的肉片。
“当然,”替凯瑟琳夹完,欧若拉毫不客气地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年夜饭不能分食,喏,这柄长勺是公用的。”
几个男孩对如此不见外且不优雅的吃法表示质疑,但欧若拉理所当然似的,他们不由揣测,吃大锅饭可能好比她手上那两根魔杖…啊不,筷子一样,是东方人的用餐习俗。
他们不愿显得自己无知,个个揣着糊涂装明白。
三位少爷犹豫的空当,凯瑟琳抢先尝了蘸酱料的涮牛肉。
浸足汤汁的肉片,裹着鲜香的热辣入口,唇瓣轻抿,卷入红珊瑚般滴落唇畔的辣油,麻辣流连在腔内,营造出浩大的声势,当她不欲再忍地吞咽,余温又滚滚流向四肢百骸,将食客的每一根神经都烫热、熨平。
“啊……”回味了片刻,凯瑟琳满足地喟叹出声,嫩色舌尖舔了舔筷子上残余的蘸料,径直伸向下一片肉。
……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男孩们忍不住咽口水。
为什么英国没有除夕?——这是帕尔默大小姐嘴里得空后感慨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是从今往后每年的除夕夜,她都要跟欧若拉一起过。
火锅又不只是除夕能吃,欧若拉琢磨,改天请她尝尝老妈的其他手艺,什么炭烤肉串挂炉烤鸭叫花鸡,什么麻辣烫肠粉螺蛳粉,还有烤冷面肉夹馍煎饼馃子……想着想着,霍格沃兹的食谱被衬得单调又乏味。
汤底和蘸料是沐琦按照记忆中21世纪麻辣火锅的口味调配的,布雷斯抱着浅尝辄止的打算尝了第一口,德拉科紧跟其后,西奥多忍到最末,但他们仨都没抵挡住中华美食的诱惑,
一口、两口、三口……入口就停不下来。
刚开始,德拉科不忘高高在上地挑拣几句,随后他发现,自己说的越多、锅里剩的吃食越少,布雷斯喜欢蘑菇、西奥多偏爱蔬菜,他俩不愁填不饱肚子,剩下的三位却都是狂热的肉食爱好者,“战事”激烈时,没人想得起公筷,德拉科、凯瑟琳和欧若拉三人紧瞄下锅的肉,每每水一开就有两双筷子跟一只叉子冲到前线,只可惜,德拉科的叉子面对两位女斗士的筷子毫无招架之力……
考虑到这样的机会不多,大厨沐老妈没打算叫孩子们一门心思扑在火锅上,她备的用来涮火锅的肉和菜不多,转眼间就被五人扫了个干净,德拉科意犹未尽地瞄准桌上的其他菜。
西奥多早就趁着他们为一口肉争得脸红脖子粗时品尝了底下几道菜,这会儿大有反客为主的架势,朝布雷斯指着其中一碗嫩黄的虾仁蒸蛋羹道,“试试这个。”
欧若拉睨了他一眼,几个人里数诺特的吃相最文静,但从火锅捞出来的菜叶子卷着满满的辣油,男孩向来连汗渍都看不到半滴的脸上染着比往常更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