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意识到无论他再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时,这位以精明著称的斯莱特林选择了闭嘴。
他装作捡东西的样子,靠近欧若拉和维多利亚之间的床头柜。趁着对面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忙着议论的功夫,用只有他和欧若拉听得到的音量低声道,“算我之前小看了你,瑞菲尔德…希望你能把聪明用对地方…不然,我们走着瞧。”
离开之前,他还用眼神警告了维多利亚。
但那姑娘在他关门的下一秒就不见外地扑到欧若拉的床上。
“欧若!欧若,你还疼吗?”小姑娘的头发已经被庞弗雷夫人理顺并变回寻常颜色,她讨好地摇晃着欧若拉的手臂,“别听他胡说,本来就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你还疼吗?”
“赶紧回你自己床上去,可别离我这么近!回头再让你哥看见,我又解释不清了,”欧若拉试图掰开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但顾忌她身上有伤也不敢使全力,“我可惹不起他!”
维多利亚不撒手,把下巴搭到欧若拉曲起的的膝盖上,“你怕他做什么?他这人就那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哪是我跟他一般见识?明明是他不愿意和我一般见识,”欧若拉冷笑,“要我说你还是别跟我住在一起了,不然哪天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长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我们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才不会担心我,他只在乎我的行为有没有给他、给他们丢脸!”维多利亚抬起头,罔顾对面学生的眼神,语气激动——她巴不得借此让全天下人都看穿自己那“完美哥哥”的真面目, “你知道吗?欧若,他们只在乎他们自己!他们只会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对特拉维斯的看法!他们才不在意我想什么!”
“该让你看看那天晚上他快把我撕了的模样,”欧若拉并没有为她的一番话所打动,反倒因为她不分场合地点的倾诉而皱眉,“有些事谁都能看出来,你不必多说。”
有开门声响起,欧若拉便闭上嘴。
“你还不懂吗?那是因为假如我入学两天就死在学校,还是死在一个麻……他们会丢脸!他们的名誉、还有他们的宝贝儿子会因此受到牵连,当不上级长、受到非议、抬不起头!欧若,他们看重一切,但他们不看重我!”维多利亚十指收紧,“因为我是特拉维斯家族的耻辱,我是绊脚石,我是他们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污点!事实上他们巴望着从没生下过我呢!”
对面的学生们觉得今天病得真值!他们兴奋地消化着难得一闻的大家族八卦秘辛。
维多利亚的一番话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她以为听众只有欧若拉和周围“是谁并不重要”的见证者,却没察觉到门口还有其他人。
但欧若拉注意到了。
开学不到一星期,她已经搞清了特拉维斯家的大概状况。
大的关心小的,但同样爱惜自己的羽毛,小的心思敏感,一门心思不服大的——欧若拉不是没听到那些人对她的议论,长着一双异色瞳,就像能听到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一样,在巫师界象征不祥。
但议论又能怎样?据古籍记载,巫师们信奉的神梅林·安布罗修斯能与包括火龙在内的任何动物对话——这比她只能单方面听懂有意识生物的语言强多了,可又有谁敢说梅林不祥?人向来只会挑软柿子捏!
“你说得这么大声,是给他们听的吗?”欧若拉甩了几下胳膊,使劲挣开那姑娘,“你说的这些,为你也好、为你们家族也好,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再不乐意也不能真对你怎么样,但最后倒霉的是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不就因为我是麻瓜种吗?你所讨厌却不得不依附的人口中肮脏的血统——你不就是想利用这个去激怒你哥哥吗?还因为别的什么?图新鲜?还是觉得我本该和你一样不受待见、却能好端端在斯莱特林待到现在,想讨点经验?”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维多利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弹起身,弓起背,指着欧若拉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欧若拉继续狠心下猛药,“不然你当着这么多人和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我怎么做?赞同你、同情你、安慰你,然后帮你一起对付你哥哥?惹怒你的家长?维多利亚·特拉维斯,别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是活得最辛苦的那个,假如那天你死了,你想过我会是什么下场吗?在你醒之前,我曾解释过一百次、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信吗?我说多少句话,都不如特拉维斯小姐你轻飘飘的一句‘我只是想试试’!”
维多利亚白皙的脸颊迅速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委屈、难以置信…还是被戳破私心的恼羞成怒,可对于欧若拉的话,她却无从辩驳。
“维多利亚,请你记住,当你还在为尊严和脸面绞尽脑汁的时候,有些人为了生存就已经竭尽全力!而那些你不屑一顾、拿来挥霍的资本,却是别人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
停顿片刻,欧若拉深吸一口气,魔杖轻轻挥动,周围的白帘子合拢在一起,隔绝开所有刺在身上的目光,只有女孩疲惫的声音透过布帘,“我累了…刚刚说那些话,也有冲动…对不起,你也早点歇下吧。”
门口几个人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趁维多利亚没发现之前,悄悄又结伴离开了医疗翼。
“她怎么和…吵起来了?”德拉科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医疗翼大门,“我以为在尝到和一位帕尔默做朋友的甜头之后,她应该想办法和小特拉维斯交好才对。”
“你能想到的,修想不到吗?她父母想不到吗?”布雷斯轻笑了一下。
德拉科依旧对此难以理解,“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那是因为你和她一样,被护在蜜罐里却殊不自知,布雷斯心想。
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转头看向西奥多,后者同样保持着沉默。
“那修刚刚交待给我们的事情怎么办?”德拉科举起手上的慰问礼。
低头看着被来往学生磨得锃亮的城堡地砖,布雷斯意味深长地回应,“很明显,那里面的局面已经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所能掌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