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一觉醒来,便往游吉的屋子里跑。
“游吉,游吉。”封存彬彬有礼地敲门,“已经日上三竿了。”
里面没有动静,“懒鬼!”封存用手使劲一拍,门自己开了,屋内空无一人。
里里外外找了三遍都不见游吉的身影,问了侍卫奴仆,都说没见游吉出来。封存有些慌张,难道还是因为难以接受失手杀人?
游安这时端着早餐走来:“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游吉不见了!”
游安慌忙端着餐食走到屋里,屋内空荡荡。“我们姐弟在云安城中,举目无亲,除了戏馆,别无去处。”放下餐盘,游安向外走去,“我去戏馆看看。”
“我去找,你在府中等着。赵左卫,差人把府中上上下下翻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空隙。”
“是。”
封存骑着快马,闯过街道,飞奔到霞鸣戏馆。戏馆是晚上热闹,现在还没开门。
封存打门震醒了看门人。看门人以为走水了,或是官兵来拿人。还没穿好衣服,就慌忙开门。
“客官,小店还没营业呢。”
“游吉呢?”
“谁?”
“游吉!”封存一把攥住看门人的衣襟,差点把看门人勒死。
“游...吉...不是...到将...军府...了吗?”
“我问你他回来没有。”
“没...有...”
封存把看门人掷在地上,冲向里面的住屋喊:“游吉!游吉!”
“将军?”老板也闻声下楼,“不见游吉回过戏馆。”
“是的,将军,我一夜都睡在大堂,没有人来。”看门人爬起身追上来。
封存不信,还是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闯进去,把戏子都吓得连声尖叫。
戏馆里没有游吉的身影,封存就到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一家家找,酒楼、茶馆、糕点铺子,云安南街被封存搅得人仰马翻。
前前后后找了一圈,还是不见游吉的身影。此时,已经白日当空,封存浑身如雨淋过一般,被汗水浇湿。他走到醉仙楼,望着楼前空地,想起初见时游吉意气风发的少侠模样。短短几日,便恍然若梦。
“将军!”赵左卫赶来。
“找到了!”
“是。”
“在哪里?”
“城东破庙。”
“城东破庙?”
“盯梢的侍卫早上就发现了,但找将军耽误半日,现在在东郊。”
封存赶到东郊时,看见游吉正用一只手吃力地挖土,旁边一排放着乞丐们的尸体。
“你这是干什么?”封存上前,按住游吉的手。
游吉不顾他的阻挠,接着向下挖。
“谁让你这么干的?游吉,你看着我。谁指使你的?”
“谁也没指使我。昨夜我胳膊疼得睡不着,我想去找将军,发现你带着一队人马出门。好奇心作祟,我便跟了上去。”“我听见你的命令,与老兵们死亡时血水堵住喉咙的呜咽。”
“封将军,看见他们尸身的时候,你有过一丝的恐慌与愧疚吗?”
“游吉,你不懂。是他们诬陷我父亲。父亲是我最尊敬的人,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
“他们不过是为了能有口饭吃,有被子盖而已。他们真的罪过至死吗?”
“游吉,你太善良了,不知官场奸险。”
夕日欲颓,游吉就这样把老兵们安葬好。彩霞做他们的锦袍,晚风为他们吟唱悲歌,他们的魂灵在大地之母的怀抱中永安。
“将军,我不过是一介武生,不能成为一名武士,也永不愿领悟官场的奸险。你我不是同道中人,将军不用再找游吉,让游吉回戏馆吧。”
“不可能!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封存攫住游吉的右手,铁锨跌落在他脚上,他只能用左手去捂脚,却扯裂臂伤。游吉一时吃痛,依偎在封存身上。
“游吉!是我不好。”封存连忙松开手去护住他。“我答应你,不再伤人。”
“将军身负家国重任,不可能不再伤人。将军就放游吉走吧。”
“游吉,为了我,你就不能留下来吗?”
“游吉留下,只会徒增将军困扰。”
“游吉,这是你逼我的。”封存一掌打晕游吉,抱着他翻身上马,带回将军府。
游吉醒来后发现,他被限制了自由。刚打开门,就有两把剑柄把房门堵住。
一个高挺的身影走来,独自远远地站着。有时太阳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有时影子在他身下躲避烈日炎炎。
看见封存,游吉立刻把门又关上。
有一次,他开门又看见封存,这次他没有立刻关上门,他朝着他说:“我想见姐姐。”于是他的住屋移到与姐姐一起。
初夏,夜渐渐长了,姐姐晚间睡不着,便借着月色在凉亭里抚琴。游吉听了,也拿起笛子鸣和。丝竹之声婉转悠扬,散入整个将军府中,亭外台阶上,不知何时伫立一个高大的身影。
雷声渐渐取代琴声。笛子还在呜咽,但顷刻间被雨声掩盖。夏日的雨,来得猝不及防,激昂而又热烈。
台阶上的人却没有躲闪。
游安持着伞冲入雨中,想为对方遮蔽,但对方太高挺。她只能勉强盖住他的头顶,自己的身子已经被淋透。
“游安,谢谢你的好意,你回屋去吧。”封存把游安推到檐下。
“将军这又是何苦。”游安见没有应答,转身掩门回到自己屋里。
冷风带着雨水扑了游吉一脸,他打了个冷颤,才清醒过来,停止了笛声。他看见台阶上的人,雨水如小溪般沿着发丝流到衣服上,再在衣服上形成雨帘,流到地上。他不知道雨中人想证明什么。
游吉也劈头盖脸地走到雨里去,眼睛立刻被雨水打得睁不开。
“你伤口未愈,不能淋雨!”封存连忙把游吉拽到檐下。“快把衣服脱了。”
游吉攥住他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你还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