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三姐诊脉后说,虞兮寒气淤积,这身骨受不得凉,需要好生调理。
联想深夜,她被冰裹全身,无助落入凡间,怕是因此损害身子,固委托三姐精心调理,不计成本。
楼里有的药材都能调动,若楼里没有,只消同他说一声,即可去楼外取。
“这几日为何不与我说?”
大翠半身都探出椅子,手不老实,纠着旁边植物的叶子,绿茵茵饱满的叶面,被掐出一道道月牙。
她眉毛挑高,转头时眼里哪还有三姐夸奖的‘单纯’,反而是目光狡黠,双唇不见动静,道“公子未问。”
是啊。
他只问虞兮是否安好,住得如何,问完就让大翠离开,深怕多问几句,那颗本该沉寂的心,会为此而牵动。
其实,哪怕不问。
苏梦枕每日醒来,眼前晃过的是虞兮关切看向他的面容,闭上眼又是一夜荒唐的美梦。
他无奈道:“若下次,都告诉我。”
“好。”
大翠端正态度,坐直了身,睫毛下灵动浮光还是出卖了她。
她多么想看公子的窘迫。
公子自小不服输,寒傲似梅,经霜历雪,若能得一汪明月相伴,消融凛冬之寒,那该是何样?
苏梦枕凝视散发着温热气的药碗,再一会儿,这药凉了,药效就会大打折扣。
他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事物,道:“你回三姐那边,药……我来送。”
“对了。最近楼里传言散播的很快,”苏梦枕想起近日的情况,“虞姑娘的情况,由着无邪的方法,已经修饰过。但,还是得万分注意。”
楼里进人,想要遮掩不算难事。
然,若要虞兮去躲躲藏藏,实在委屈。
她眉梢眼角皆是春风,声音笑貌又似夏日骄阳;处事待人仿佛秋雨,温润细腻,浸入人心,不经意间展露的戒备,给人不沾尘埃的冬雪般干净。
苏梦枕实在不忍。
这样一应四季之美的神女,困于凡间的方寸之地。
大翠道:“自然。”
领命将消息在楼内释放,一是为明确虞兮之人的地位,她是公子的人(客人),暂居金风细雨楼,又是与老楼主有旧的故人之女,不得轻薄对待。
能在楼里待着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玲珑之心,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娘,估计远敬大于好奇。
两人之间就此无话可谈,倒是在大翠满眼谐谑打量,视线落向那碗温热的汤药。
“那就有劳公子,送药了。”
恍惚间。
苏梦枕脚下有着软绵云朵,走到顶楼,来到曾经居住的屋子,望着紧闭的房门;仅仅三日,遽然来此,竟生出荒唐的陌生感,手指似有感应地动了动。
站在门前,隔着薄薄一层木门,他忽然想着里面的虞兮在做什么。
每日,大翠回报的信息都是‘安好’……。
叩门。
苏梦枕温声,道:“虞姑娘,是我。来给你送药,请你开门。”
说完,就静静候着。
里面原本的安静,瞬间被慌乱脚步声打破。
不知为何,这一连串的脚步声,让苏梦枕想象出,虞兮是如何慌乱地随意勾起搭在架子上的外衫,披在身上,又俏丽地向门口探望来人,他唇角有了丝上扬。
虞姑娘,或……是因为我而慌乱下榻?
吱呀——。
门被从里打开。
梦里一而再三扰乱心房的玫瑰香,被微风裹挟拂面而来,芳晨丽日,佳人朱颜酡,瀑布一样的青丝被丝带随意拢着,她慌乱而出,身姿轻盈如蝶。
虞兮道:“苏、苏公子!今日怎么是你来。”
苏梦枕道:“翠姑娘要帮三姐看药房,所以我来了。”
不。
不是的。
三姐与大翠让他来送,是希望他们见面……。是他想见她,看看她是否一切安好,只是这话,苏梦枕如何都说不出口。
有手机在身旁,虞兮真是惬意赛神仙,都快忘了身处何处,要不是有人来敲门,她说不得还倒在床上喃。
听见他是来送药的。
虞兮脸色骤变,但还是努力压着,不显露得太明显,唯独看向苏梦枕端着的方盘,眼神是诚实的害怕。
她尬笑两声,道“那、那……那你真好。”
好?
虞姑娘说他好。
苏梦枕想起,第一次三姐给他吃的那颗蜜饯,那是最甜的,甜入心扉,甜得盖过了苦涩的药味,那味道弥留在唇间久久未散。
接过方盘。
虞兮盘算着怎么送客,这么苦哈哈的中药,比她现代短暂的人生都苦啊,喝不下去啊,大哥!
得再找新地方把它给倒了,全它喵得倒咯。
忽地,一阵微带寒意的风刮过。
苏梦枕蹙眉,病容又是多了三分阴郁,立刻偏头咳嗽起来,仿佛整个人都缩在大氅内咳得厉害。
啊,她的房东大人。
瞧人咳得眼角漫出水光,红了一圈,虞兮连忙把手里的要往桌子放,不顾人反对,拉着人就进屋,顺势把门关上以挡住突然吹起的寒风。
就苏公子孱弱的身体,冷风一吹,直接咳得五脏六腑移位。
虞兮可不想失去这位绝世‘好房东’,最主要是人家被自己占了便宜,没有找她闹,还免费给房子住……她良心不允许,放任苏梦枕在外面吹着风,哆哆嗦嗦下楼。
看起来太惨咯。
心里想着,虞兮转过身想跟人说,等风停了再下去。
但,房间密闭。
苏梦枕胸膛起伏,倚靠在桌边,大氅滑落一半,侧着身子,垂着头,眼角的红晕似乎蔓延到了面颊,深邃的眉眼中点着寒火的眼眸,有一层秋水般多情的水光,浅咬下唇,缓缓换气。
虞兮紧张了。
她……。
好吧,她有点吃这种病弱,腰好,马力足的人设。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