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为什么了。
明天是他见她父母的日子,他向来周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准备好了礼品。
刚刚让她失眠的那些纷乱情绪又涌上来,秦蔓有些焦虑,翻身仰躺。
徐青澍把毛巾搁在矮几上,伸手拨了拨秦蔓额头有些凌乱的发丝,温声试探:“要不要,准备充分些再去?”
“不要。”秦蔓有些急切地拒绝,“就明天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急,但她实在很害怕。
害怕那股汹涌的勇气过去之后,自己再也不能像今天这样义无反顾地做下决定。
她不想再拖了。
徐青澍把房间里的大灯熄灭,只留下一盏柔和的壁灯。
翻身上床,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把身边人捞过来,搂在怀里。
“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他的声音落在秦蔓耳边很近的地方。
秦蔓有些僵的身体放松下来,往徐青澍怀里靠近了些,耳朵贴在他胸前,听沉稳的心跳声。
她努力克服心底的逃避,低声说出一晚上的顾虑:“我睡不着,说起来也不是为了自己。有当年的事情在先,我怕你和我爸妈见面,少不了双方都难堪……其实,要说起来更难堪的一方,可能还是我爸。”
或许徐青澍是真的不在意身份地位、圈层阶级这些东西,他早就和徐家断了关系,再加上现在秦蔓也算是颇有出息,因为处女作《巴掌》的问世,在领域里小有名气,如此盘算下来,两人也算登对。
但秦蔓总也忘不了的,不是如今种种,而是2016那几年,他和她之间无法逾越的天堑。
那几年,她被排除在他的圈子之外,像是贫苦人家的小孩看着城堡里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的王子,后来更是因为她的贪心,导致送货的秦兆杰像是人人呼来喝去的小丑一般,在无措和困惑中被扣留在衣香鬓影的郊外别墅,等着别墅的主人开尊口放行。
年少的自尊心会把自己也扎得遍体鳞伤。
如今过去许多年,曾经痛恨的早已忘怀,只是偶尔午夜梦回,她依然会在梦里,变成那个校服洗得发白,每天埋头做题,拼命想要出人头地的姑娘。
后背上有双大手在轻拍,让秦蔓觉得有点儿冷寂的心又温热了起来。
“都过去了。”徐青澍说。
“始作俑者是徐川和徐明瑞,就算有人要感到难堪,那也应该是他们。正直坦荡的人什么都没做错,也不需要因为别人的评判困住自己,秦叔叔是磊落睿智的人。”
他的话说到这里,低头啄吻了一下秦蔓的额头。
“嗯。”很小的声音,带着些行将入睡的困意。
怀里这个姑娘,从认识起,他就知道她的自尊心有多强,对人行于世的清白和气节有多么敏感重视。
这也是留学那几年,没敢再找她的原因。
流言蜚语猛如虎,他不想她因为这份感情,生生摧折心底的骄傲。
他不舍得这个像月光一般温柔的姑娘,被以徐家为代表的所谓上流圈层,用那些闲言碎语污蔑和诋毁。
吻从额头落到她的眼睛上,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珍惜和小心。
秦蔓感到眼皮痒痒的,心里也像是被羽毛挠了挠,那点儿睡意不知怎得,忽然跑了个精光。
“有点儿热。”她嘟囔。
徐青澍微微撑起上身,长臂一伸,够到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把温度调低了些。
壁灯暗下去,宽阔的背影回身,直接伏到她身上。
他的力道让秦蔓不得不仰起脖颈,感受薄唇绕到她耳后,吮吻了一下那颗黑色小痣。
秦蔓立刻向一边侧头,抵抗如电流穿行而过的麻和痒。
徐青澍的手掌安抚般捧住她的脸,轻轻抚过每一寸莹润白皙的皮肤,那玉一样的质感,在昏沉夜色里,勾人得很。
没有完全吹干的潮湿短发,沿着秦蔓的鼻梁向下,扫过她的下巴,湿润的唇所过之处,撩起她最原始的紧张和沉迷,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
又在她呼吸急促,忍不住缩起肩膀向下躲时,逡巡回她的唇角。
不同感官都无限放大的此刻,秦蔓听到他不甚清晰的声音。
“你和我表白那天,记得吗?”
秦蔓在他的呼吸声和动作里,费力地分出一缕神思回忆。
“记得……”
徐青澍的手指离开她的脸,秦蔓不自觉地微仰起脖子,想要追随他的手掌。
吻再次落下来,秦蔓听到他低哑醇厚的声音。
“那天晚上,我在这里看了一整夜月亮。”
秦蔓的心又酸又甜,只觉得关于他的感受越发清晰,身体像是飘摇在无边大海上的一艘船,没着没落的,只能紧紧地、紧紧地寻找他、贴近他,才能得到心安和救赎。
眼角被激出泪意时,秦蔓恍恍惚惚地看向窗帘的缝隙。
一轮清白温柔的月亮,无声地挂在那里。
当年明月,总算再照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