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我不知道。”
她解释:“当初吴大夫为王妃诊治时,殿中只留了桃夭姐姐和王上。王妃究竟是什么病,只有他们知晓。”
“桃夭姐姐,就是王妃的贴身宫女。”
“我知道。”骆禅檀沉声应道。
他知道?
和他交谈下来,栾枝多少感觉到他对自己并无恶意,也没有刚开始那般恐惧他了。
他费心找到她,问的都是关于王妃的事情,又认识桃夭姐姐。
她心中有个猜测,眼前的男人,不是王妃的亲族,就是爱慕王妃的人。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王胄望族。
“你是否知晓桃夭的下落。”骆禅檀直直望着她,那双眼睛仿佛要将栾枝看穿。
栾枝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眼神飘忽地垂向一侧。
这个反应,显然她是知晓的。
但她态度迟疑,又抬眼瞄了骆禅檀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骆禅檀没有出声催促她,而是从怀里掏出方手帕来。
素帕里包着半枚玉佩。
双玉成珏,阴阳两块玉佩可合二为一。
看着少年从怀里拿出素帕,栾枝先是睁大了眼睛,感到意外。
眼前的少年看着不像是会随身随带玉佩的性子。
仔细看清那玉佩上的花纹样式,她更是惊讶。
她曾见过王妃手上有一块和他手上一模一样花纹的玉佩,是这玉珏的另一半。
有时殿中只有王妃一人,她偶尔就会拿着那块玉佩轻轻抚摸,神色极其温柔。
一般鸳鸯玉珏都是有情人的定情物,定了情的男女一人一半。
有一次她意外瞧见,还以为是王上送王妃的礼物。
“娘娘,这是王上送您的玉佩吗。”她单纯地问道。
王妃收起手中的玉佩,将玉佩放进锦盒里,摇头否认。
看着王妃默默把玉佩收好,栾枝还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闭嘴不言。
王妃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神色,轻笑着向她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般。”
王妃是她的主子,主子本是不必和下人解释那么多的。
王妃告诉她,这玉佩是她母亲留给她的物件,也是她外祖母的遗物。
“王妃这是想家了吗。”
王妃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时候的栾枝根本不懂,为何王妃的脸上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在她国破家亡,颠沛流离各地后,她忽地就明白了。
王妃不仅仅是想家,那神情中,有难过也有遗憾。
她远嫁到羯胡,一辈子都要留在异乡,与家人天各一方,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如何能不难过。
“这玉珏本是母后留给吾的嫁妆。”
“那为何只有一半了呢。”
王妃叹了声气,眼角似乎沁出了些湿润。
她嘴角勾着苦涩的笑,低落又温柔地说:“还有一半,吾留给了吾最放心不下之人。”
栾枝感觉自己说的话好像勾起了王妃的伤心事,心中虽然好奇那个令王妃放心不下的人是谁,也不敢再问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王妃如此难过。就是在王妃刚来羯胡时,吃不好睡不香,身体发热不舒服时,她也没有见王妃落泪埋怨过。
她始终笑吟吟的,像是春日里的花。
“那个人,是吾的阿弟。吾出嫁前,还和他闹了别扭,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原谅吾。”
栾枝抬头去看王妃,想安慰说不会的。
抬头发现,王妃侧着头去望窗外的紫檀树,不像是在同她说话,而是在自言自语。
那棵紫檀树,是王妃刚住进王宫时,王上问她要添些什么物件,王妃自己说想在院子里栽一棵紫檀树。
过了好一段时间,王上命人从南方移植来的紫檀树终于栽在了院中。
可惜,紫檀木不适宜在西北之地生长,冬天的时候就被冻死了。
院里留着枯了的紫檀树,王妃还是时不时地去浇水,更像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现在,看到了王妃手中玉佩的另一半,她惊讶之余,完全相信了这个人不会伤害桃夭姐姐。
“其实,我并没有桃夭姐姐的确切消息。”
“但是我曾在豫章郡见过桃夭姐姐,我让她同我一起来漓州,她说她要回京城。”
骆禅檀没有猜错,桃夭果然是要回京城。
但这也代表着,骆清乐的死,确实有蹊跷。
骆禅檀想问的事情都问清楚了,他拿出一袋银两交给栾枝,权当谢礼。
钱袋里沉甸甸的,栾枝打开一看,里头不是银子,而是金子。
“这我不能要。”
栾枝急着要将钱袋还给骆禅檀,但他双手都放在身后,不收。
“这是你应得的。”骆禅檀背身就要走。
“等等。”
骆禅檀回头,栾枝大着胆子叫住他,看到他那双冷漠的眼睛,心里头突然有点打退堂鼓。
但一想到他是王妃的阿弟,她又有了勇气。
“王妃生前一直时不时地抚摸玉佩,还在院中栽了棵紫檀树。”
“不过那棵树枯死了。”这句话,栾枝说得很小声。
“王妃一直挂怀你,总是自言自语,说对不起你,怕你不原谅她。”
骆禅檀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神色不变,唯有那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睛里露出了破绽。
“谢谢。”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人道谢过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人,还有正常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