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裴修雨步入笋午村中,霏霏淫雨也未能冲散空气中弥漫的奇怪的肉味,她没有多想,叩响了一户人家的屋门。
清脆的“咚咚咚”声在大雨中格外响亮。
等了许久,裂缝纵横的木门上传来“嘎吱”的声音,一名瘦到骨头根根分明的男子——樊叔慢慢推开了门,他的手指就像干枯的树枝一般。。
此人皮肤蜡黄、眼睛浑浊、目光涣散,身体更是瘦得不可理喻!破渊被关押了数千年都没变得如此瘫颓,他从未见过这么瘦的人,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叔,今儿个雨大。”裴修雨像看不出不对劲一样陪着笑,“可否容我二人进屋避雨?”
樊叔上下打量了裴修雨一番,麻衣布鞋,很是寻常的村家姑娘模样,但她身后那个华衣男子看着好似不怎么友善,警惕地样子就像狼一样。
时间流逝,雨雾弥漫。
斟酌许久,樊叔转身朝屋内走去,他没有关门,估计是允许她进去避雨了。
“谢谢叔。”裴修雨自然而然地跟随樊叔走入屋中,破渊一声不吭地跟了进来。
屋内狭小,无比昏暗,头发花白的樊奶奶躺在炕上,捂着嘴不停咳嗽,如同断线的风筝在雨中摇曳。
十一二岁的女孩樊婵蜷缩在墙角,七八岁的小男孩樊兴将头靠在姐姐肩上,兴许是破渊的衣着太过惹眼,两个孩子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一家人全都骨瘦如柴,樊兴的情况还稍微好些。
破渊被他们盯得很不爽,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然后裴修雨瞪了破渊一眼。
她估摸着一家人都饿极了,便从湿嗒嗒嗒的包裹中取出携带的干粮,她拿起一块还在淌水的糠饼递给樊叔:“不好意思啊,干粮都湿了。”
樊叔愣了几秒,随后一把夺过糠饼,跪在炕边,颤抖着手将糠饼递到樊奶奶面前:“娘,你吃吧。”
老奶奶费力地摇头:“给……给孩子,我……这把老骨头……咳……也撑不了多久了。”
“给阿姐吃。”樊兴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低声说:“我不饿。”
“别急别急。”裴修雨将包裹中的干粮全部取出,“人人有份。”
樊叔咽了咽口水,扑通一声跪在了裴修雨面前。
“叔,你何必如此?”裴修雨惊道,她将馒头分给两姐弟,摸了摸他们脏乱的头发,微笑道:“借住此地,给点住宿费是应该的嘛。”
“谢谢姐姐。”樊婵礼貌地道谢。
樊兴也重复道:“谢谢姐姐。”
“不用谢。”裴修雨哈哈笑了,“应该的。”
“这都是我娘亲手做的,快尝尝好不好吃。”裴修雨给了樊奶奶一块脸那般大的油饼。
樊叔立刻朝裴修雨磕了三个头,狼吞虎咽地吃起糠饼,才过几秒,大半个饼子就被吃了下去。
趁他们狼吞虎咽、来不及说话之时,破渊惊叹道:“你娘还会做这种东西?她是何许人也?”
裴修雨小声敷衍道:“天界的。”
“我当然知道是天界的,不然你怎么能放出我?”破渊有些急躁,“天界的什么人?”
裴修雨又瞪了他一眼,继续将包裹内的食物分散给他们。
发到女孩樊婵时,裴修雨发现上次给她的馒头她还没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目光胆怯地望向裴修雨。
“怎么了?”裴修雨有些茫然。
破渊嘲讽道:“这你都看不出来?”
“啊?”裴修雨更加茫然了。
破渊不屑一顾地瞥向裴修雨,自以为是地分析道:“你见过哪家小姑娘吃馒头的?”
“我记忆中的那些女子,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灵果灵药此类的。”破渊说,“再不济的也都是糕点佳肴。”
裴修雨竟然觉得有点道理:“可我们村的女子也吃馒头啊。”
“说不定是地域不同,饮食习惯不同呢。”破渊条条在理。
樊婵没有说话,眼泪却滚落下来,屋外下大雨,舍内下小雨。
“姑娘莫怪。”樊叔吃了一个糠饼后有充足的力气说话了,他长叹一口气:“阿婵是想她娘了。”
裴修雨顺口问到:“那她娘呢?”
“说来话长。”樊叔眺向屋外,目光忧思。
“此地名为笋午村,是万花岭一带竹笋长得最好的地方,陈富商订购此地的竹笋去卖,村民们虽不富裕,日子倒也过得美满。”
“但上个月盛夏开始,丛花岭一带全部遭遇怪异的天气,或骄阳似火,或大雨滂沱,别说竹笋了,山上的参天大树都被撅了根,哪还有收成可言?”樊叔哭诉道。
烈日炎炎,陈富商慢悠悠地坐在桌上品茶,肥胖硕大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桌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似是马上就要支撑不住陈富商的体重而散架了。
他身旁站着两个为他扇风的侍女,身材窈窕,眉目清秀。
“陈富商,今年的确是老天发怒,颗粒无收,村里人也穷,没什么能赔的。”村长跪在陈富商前面祈求道,“您就宽限我们一年吧。”
其他村民也纷纷跪地附和道:“是啊是啊,求陈富商宽限我们一天吧。”
陈富商不屑地将手中的茶水泼到村长头上,冷哼一声:“老天发怒?老天为何发怒?为何别处的老天都不发怒,就此地的老天发怒?说到底还不是你们的问题?”
村长想不到陈富商如此强词夺理,委屈极了。
陈富商将茶盏用力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你让我如何给陇东的客商交代?”陈富商怒喝道,“二百金的生意,你们怎么赔?”
把笋午村方圆百里全卖了都值不了一百金,村民立刻意识到陈富商就是想借此机会讹诈一笔。
陈富商露出奸商嘴脸:“一个月内凑不出这笔钱,我就把你们告上官府!”
陈富商家大业大,完全能买通官府,村民不敢惹他,只好砸锅卖铁,甚至把女儿的嫁妆和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拿出来了才零零散散凑出一两黄金,陈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