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江面。
红衣小姑娘,拿着串糖葫芦,立在仆人撑开的红伞下,狐眸微弯,笑颜灿烂地向他招手。
他飞身而起,涉水而去,如鸿毛般,不溅波澜地立在她船上。
她好奇打量着他:“我叫纪九,阿娘说,这是长长久久记住,久久不忘的意思,你叫什么呀?为什么立在雨里?你也是来看人的吗?”
小姑娘以雪为肤,大而微挑的狐眸,清润如一汪清泉,歪着头瞧他,满是天真,好奇。
他望入那双清润的眸,问:“可有银子?”
小姑娘眨了眨眼,低眸自怀里取出一叠银票,嚼着酸甜的糖葫芦,瞧着银票,喃喃道:“是这个吧,这是好东西,可我不缺它,南地都是我的……”
小姑娘不知什么叫做财不外露,于是,这话一落地,手里一叠银票便没了。
一主一仆一起愣了。
两小孩儿,呆呆地目送抢了银票的斗笠少年,飘逸如仙地涉水而去。
小姑娘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再看懵态的晏犰,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抽了抽鼻子,瘪了瘪嘴,拿着糖葫芦,瘫坐下来。
仰天悲愤哭喊道:“原来真有坏人呀,阿娘没骗我,山下真的有坏人,我再不下山啦!”
容歌自回忆抽离,似自嘴里,尝到了当年略咸的泪水,便垂了眸。
那年,她八岁,直至成为郡主容歌,再未下过一次山,也不想再看人心了,那好吃的糖葫芦,自是不再吃了。
后来,再见危长瀛,是她及笈宴,他拿了二十万银票,十倍奉还了当日的两万两。
从未向谁行过礼的父王,竟下玉阶,向他行半礼参拜。
本还黑沉着脸的顾成邺,一见他,便笑了:“容容,这是我师傅,我的学问,连太傅都夸,这些可都是师傅教的。”
她隐约瞧他有些面善,却被顾成邺扯着,向他见礼。
龙章凤姿的太子殿下,眉眼带着蓬勃朝气,笑行了礼:“徒儿见过师傅,这就是徒儿所说的容容。”
少年说至此,拜于眉心的双掌,头微转,环视过一众世家子弟,微扬了声音,似承诺,又有告诫之意。
沉沉道:“本殿的太子妃只能有一人,非容容不可,她是郡主殿下,本殿是太子殿下,本就是天生一对,她只可嫁本殿,任你是谁,可比得本殿尊贵。”
容歌哪会见什么礼,呆呆盯着他眉心朱砂,他深沉的黑眸,看着她。
容歌看到那眸,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什么,登时怒红了一张莹白脸,她的两万两!
他深深看她一眼,唇角似有些笑意,却极浅,便负手,俯瞰躬身拜礼的并肩王。
后来,顾成邺扯着她离开。
父王知了这段经历,罕见对她严词厉色起来,叮嘱她日后离危长瀛远些。至于那银票自是不敢收的,反搭进去自家二十万两。
她轻缓一口气,向他而去,立在他不远不近处,蹲身一拜:“见过帝师。”
卫东篱微舒眉,见她终知行礼,心底有些欣慰。
危长瀛目测一眼两人的距离,扫了她一眼,眸底有些漠然,淡声道:“免礼。”
容歌近听着这低沉的声线,一瞬紧绷了身体,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一眼,起了身,恭敬道:“帝师、小夫子,容歌先行告退。”
漫天飞花间,那抹粉,脊背笔挺地离去,一身世家贵女,郡主之尊的气派,雍容高贵的有些像刻意在掩饰着什么。
分明隔了好远,直至踏出海棠苑,那抹如芒在背的视线,才彻底消失。
容歌听到了耳畔传来地血涌声,自骨里透出一阵寒,霎时失去气力,堪堪扶上了一侧假山,微弯了脊背,将头抵在假山。
上辈子,在未嫁顾成邺时,她与危长瀛,几乎算是个陌生人。除这两万两银子,与那桩救命之恩,几乎再无交集处。
后来她嫁了顾成邺,因顾成邺尊他如父,方能算上有些联系,直至顾成邺缠绵病榻,她把权在手……
容歌缓缓地闭上了眼。
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动并肩王府,哪怕这人是危长瀛!
她要毁了救下危长瀛的传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