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漪语音嫣然的朝段小平一笑”琼草是你的徒弟,如今你亲自喂了她点蛇丸,接下来自然是由你这个师夫带下去管教了“
段小平面色微虞,似是有些后怕的情绪,径直便要屈膝下来告罪“属下万死,竟没发觉琼草其人,让她在圣姑身边待了数年之久“
沈漪漪看着面前本就面皮如暮雪般苍白的段小平,面上更添一丝寒色。
“你何罪之有,况且,琼草,如今倒是要予我一个大的助益了”
“念在她服侍我多年,尽心劳力,本来神教的叛徒是必不会有一丝生路的,可我与她还尚有几分旧情,大巫师,你便亲自去送她往紫原府的地牢吧“
瘫倒在地的女子神情狼狈,蜷成一团。她的声音再度从口中传至沈漪漪的耳中时,已飘散如烟尘般遥远,似恍恍听不真切。
“婢子对您不住,谢圣姑饶命”
但那几个字最终还是清晰的传到了沈漪漪面前。但她对于充当叛徒之人,实在无心研读他们的心中挣扎,摇了摇头,今日着实有些累了。
双目微阖,略微闭一闭眼,再次睁开时,阁中已人渐去空。她今日初醒,便费了好大一番心力,此刻略微有些疲累。
想到今日揭露琼草所用的百夷族秘闻。心中微叹,这便要得益于她年少时在听风明月楼修学时所读过的几本轶闻录来。此楼胜名于江湖,缘因它有百丈深高,五十层数,每层都有藏书,被誉为江湖百事全书典籍。内设有机关甲,拉伸绳索,便可升腾而上。因上到最高之层可有听风赏月之感而得名。
她前世自幼便喜读书,听风明月楼的藏书,少说也被她看了大半。今日初看到琼草手臂上的玉腰奴,她便想到早前看过的那本角落里蒙尘已久的逸闻杂记。这等画本闲书在明月楼的修习的弟子也很少有看的。今日却是帮了她大忙。
琼草的反应已在她意料之中,此刻。她只需在此等着那位郎君前来,向她告饶。
段小平带走琼草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碧云山中百步一岗,董翼煊焉能不得消息。
这并非是她自傲,缘因逸闻杂技里所载,百夷族人得成比目,可情比朱鹮。爱人若死,便绝不独活。
她若所猜不错,董翼煊一定会来。
此刻夜已渐深,沈漪漪赤着脚到了石床的一侧点烛火,点的是镶翠蜜蜡凤炬,燕阁共有十二支,皆是用灯影流沙壁所罩,灯烛全盛,山间的陡峭山石便在烛火映照下影綽风流,燕阁内更如披上了一层霭霭轻纱般清亮,她去岁来碧云,便最喜燕阁晚间的风光。
但她不过才刚点起三盏来,燕阁的门,便再一次被推开了。
只是,这次所来之人用的力道,似乎透着些掩饰不住的急耐。
沈漪漪手中不停,听的脚步声渐近,因凤炬未成,此刻阁内光亮微弱,她直觉后背有一直盯着她的视线,在此刻幽暗的燕阁内,更显可怖。
“请圣姑放过琼草“
董翼煊的声音传来,很好,这位平日里一贯冷静自持的神教使者,这次终于没了沈漪漪一贯讨厌的那份无情无绪了。
她转过头颅,撇下手中的火引,笑嘻嘻的看向来人。
“董郎君,终于有一丝人情味了,只是没想到你不是不爱美人,不过爱的是本座身边的侍女啊。“
沈漪漪不欲把话挑的清楚明白,毕竟她日后或许还需这其间的助益。
“只不过,我神教有规,私相授受,背弃主上,乃是重罪。况且授的还是本座身边最为亲近之人,董郎君身处三使至尊,焉能不懂所犯之罪重吗?不过董郎君可是我神教臂膀呵,你怎有错,定是那丫头勾引的你,我说的对吗“
沈漪漪面色玩味,重新倚回榻上。看着此刻的董翼煊,神色慌张。
缘因此刻心爱之人不知生死,董翼煊的面容之上,从前的千面之中独独没有的焦急,忧心,此刻却尽显在他脸容。
“圣姑果真好谋略,初初醒来,便给了小喧如此大的一个惊喜。从前几时,小喧代为处理一些教中杂事,忝位已久,如今,到了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董翼煊语气里已全无镇定从容,径直便屈膝下去,抬起左臂,那绛紫色的宽大衣袍从手腕滑落,在此刻夜色浓厚的燕阁内,发出幽暗的冷光来。
是褚色的黑玉腾蛇令,沈漪漪眸光沉沉,心思暗转。
此时此刻之结果,终不枉她今日的一番谋划了。
她下颌微点,跪下之人却早已是心急如焚,眼看得了允可,便再头也不回的去往了紫原府的天棺。安慰佳人去了。
沈漪漪心头微叹,感叹一声这世间少有的浓情,便随即抛之脑后。
眼下天已黑的沉重,燕阁内一片的暗淡啸肃,她吹了吹手腕上的火折子,便继续,点烛装景了。